第六十六節(1 / 2)

死者長已矣,生者常戚戚。悲痛之餘更需要關注逝人的身後之事,擇穴選墓是對死者的尊重,最主要的就是點自然格局,以乘龍氣脈成穴,得天地靈氣而佑後代子孫昌盛。韓可孤這些時晝理公務,夜悲黃靖,心亂得不行,把黃大人下葬的一應事體全都托付給了李長風辦理,此時透過早已無淚可淌的一雙枯目,看向這片入殮之所。才見這山形如仞,陡峭凜冽,左手邊有一窪淺泉緩緩導出,對麵卻是一坡石崖突兀向指。

韓可孤家學淵源,對於風水學問也有涉獵,知道這便犯了頑石橫衝,朝水反弓的忌諱,,雖然坐一隅無法見全山,隻觀察到片麵,但也覺得此非墓葬吉地,心中便有了些薄怒,不禁問道:

“墓地是請何人所擇?”

“是黃大人生前親自擇定的。”李長風回道:“前時陪黃大人巡營路過此地,我二人相攜月夜裏閑步山崗,他便指著這一處野山言:‘死後便葬我於此地。’我還怒他說此不祥話語,誰想竟自言中了??????”

這是對死亡早有預感啊!又是不放心舍棄這一片自己曾經守護的土地,要高居戀所,常做瞰望。韓可孤哭也無淚,從喉頭發出兩聲低沉的噎聲,點了點頭,喊過韓煒說:“你將我誄文中的這一段,念與黃叔叔!”

韓煒跪到靈前,複又念道:“可孤居中與北安,魯拙方略;公駐守於澤興,臨邊操勞。凡壁壘分布,兵將推置,全賴公行調劑;士農工商,機宜果斷,全賴公行保護;同人差參,事有掣肘,全賴公行彌救。心血幾何,豈不病哉??????”

王政追隨黃靖大人多年,不是親人早勝似親人,最是了解黃大人的辛苦,聽到這裏時,更加失聲痛哭起來,向韓可孤跪拜了三拜,哽咽著語調說:“黃大人一生辛勞,盡在韓大人的誄文之中,他老人家得了這篇讚許,當含笑九泉了。”

“不!”李長風斷然接口道:“黃大人得此誄文,人雖亡但其神不泯也!”

“黃大人乃是為國事而活活累死的,雖此時功業未靖,但其心赤忠,鞠躬盡瘁,與諸葛武侯比擬也不遑多讓。”

幾個人就在靈前,追念著黃靖生前的種種事跡,各人把千行淚灑到逝者的棺槨上,點點滴滴在陰暗的天光下,久久不能風幹。

壽棺正式下葬,韓可孤填下了第一鍁土。從此就與黃靖真的是天人永隔了,再相見唯有在夢裏,看著原本平緩的土坡上突兀隆起的這一柸黃土,李長風心下唏噓:人生而死,死而生,不外如是,常聞道英魂忠骨,精神永存,然幾十年、幾百年後又有誰能憶起這墓中人當年的壯烈,也許到那時這堆壘的土堆也早已洇沒在漫山風沙之中哩。

就站在墳前,韓可孤趁著大家忙忙碌碌,韓煒也過去焚燒送葬的紙錢,喊過李長風小聲地說:

“黃大人這一去,遺職不能久曠,我擬向朝廷請題王敏之,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