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抗剌此文,辭章並不華麗,格律也非工整,但難得意境壯闊,發乎內心。同席眾人都是飽讀之士,與詩一道並不陌生,於是紛紛吟哦,品評滋味。韓可孤細細咂摸之後,覺得汗顏,連忙站起身四下拱手道:“蕭大人寫得好詩,隻是其中讚譽得過了,可孤實實擔當不起!當不起!”
大家皆稱韓可孤過謙,蔡高嶺更直言此詩實實在在切中要領,大人若再遜言便是迂腐了。韓煒倒不在意詩寫得如何,直是感覺蕭抗剌此來,為父親這許多年唯以憂患滋身的苦行僧一樣的生活,增添了一絲樂趣。雖然老人家與高嶺叔叔、長風叔叔在一起時也常常苦中做樂,但他更希望這快樂越多愈好,多到能夠衝淡父親壓抑在心頭的憂傷。所以希望蕭抗剌能夠多住上一些日子。因此,蕭抗剌尚未提出行期,他便在話裏話外隱隱露出挽留的意思。蕭抗剌在這個世上過活了幾十年,早己修練成了人精,哪裏會聽不出韓煒的話中隱義,笑嗬嗬道:“不勞賢侄兒相留,我也是不想走哩!可敦城裏那一幹不順眼的人、不順眼的事,想想都讓我心煩欲死!哪及得上在這裏耳目一新,讓這把老骨頭輕快許多呢!”說罷,拿杯接取了韓煒舀敬的熱酒,抿一抿複又呆了呆,長歎一聲:“唉!都是勞碌命,怕隻怕這老天爺不讓令尊與我多享受了這清福哦。”
話才住口還不及落地,便有關東等一眾將軍過來敬酒,提出請求,要乘起得勝之勢進攻天德鎮,繼而將通州——可敦東路一線打通。
這可真應了那句俚語:好話不由賴話由!在這麽個好不容易能夠稍微放鬆心情的大喜日子,這些將軍們也不消停,整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來擾人。韓煒苦笑著搖了搖頭,看向韓可孤與蕭抗剌,也是一副不勝遺憾的表情。
蕭抗剌又在大寺營裏盤桓了十餘日,蔡高嶺諸人公事之餘輪番把盞相陪,韓可孤總領全局,雖然事務更加龐雜,每日也要抽出一點空閑與之小酌歡洽,作永夜談。倒是韓煒無官無職來得便利,被父親專門遣在身邊服侍,很長了一些見識。在他們的談話中聽到了很多可敦城小朝廷內部的一些秘辛。耶律大石擁護秦王殿下與可敦城休養生息,逐漸站穩了腳跟,成功地拉攏西夏、北宋及白達達部,與自己聯手抗金。隻是,他心裏很清楚,以如今的實力與偌大的金國相庭抗理,無疑是以卵擊石。若要恢複大遼國舊日輝煌,就必須積蓄力量,所以決定西行拓土。他帶領人馬穿過阿爾泰山北麓、葉尼塞河上遊的黠嘎斯人、乃蠻人領地,在葉密裏河流域築起也迷裏城。在西行途中至起兒漫時,文武百官久見秦王無所作為,性格又懦弱不思進取,便沿用古老的家族世選製度,群擁冊立大石為皇帝,號稱葛兒罕,又奉上漢製尊號曰天佑皇帝,改元延慶。追諡祖父為嗣元皇帝,祖母為宣義皇後,冊立元妃蕭氏為昭德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