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秋風,樹下幾片枯葉紛紛起舞,如精靈般肆意飛散著,寂寥卻有序。風去了,它們也累了,便悄悄地落在了柏油路上歇息。一隻“回力”球鞋踩過它們的身體,伴著“哢嚓”聲,粉碎了,變得再無生息。
不知又踩過了多少枯葉,“回力”球鞋停在了那裏,一動不動。不遠處,一陣更加急促的腳本正在接近。“馬雯,你慢點,等會兒我。”順著聲音的方向走過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初中生,“幹嘛這麼著急?不是說好了一塊坐車回去嗎。”
馬雯慢慢轉過身,“回力”球鞋下麵又發出了幾聲“哢嚓”,如同一聲聲哀歎。“許航,明天你自己走吧,我不能陪你一起坐車了。”
“怎麼了?你明天不上學了?”
“明天我就要死了。”
對於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這樣的一句話,無論用什麼語氣講出來,在肅殺的深秋中都略帶一絲詭異。許航呆呆地看著馬雯,竟一時不知如何應答,而表情中的錯愕和失落卻在告訴馬雯——許航對他的這句話深信不疑。
馬雯似乎並不在意許航的反應,轉過身繼續向公交車站走去,絲毫沒有和許航同行的意思。
又一陣秋風,幾片枯葉被卷到許航腳下,同時也卷積來一份隱隱的不甘。
許航是個平凡無奇的孩子,無論學習還是體育,總是處在班級的中遊位置,而且並不擅長音樂、繪畫或者任何一樣特殊技能,這讓他很容易被忽視,甚至到了被遺忘的程度。
許航就讀的中學裏,有一個由高中生組成的小團夥,平時會經常在遊戲廳、偏僻的街道攔住低年級的學生搜刮財物,被大家稱作“六中八星”。即便是這樣在當時看來十惡不赦的人物,居然有幾次和許航擦肩而過卻沒有攔住他,而是視而不見一樣揚長而去。所以許航初中第一年的生活基本上是半隱形的,除了交作業、考試會被老師偶爾叫一次名字,其餘的時間基本都是一個人在度過,直到馬雯的出現。
其實馬雯是剛剛來到六中隻有幾天的一個轉學生,幾天前,老師宣布有個其他學校的學生要轉到這個班來,而且據說是從不好的區縣中學過來的。可能是由於跟不上教學進度,到今天為止,老師還沒有收過他的作業,或者他暫時都不用寫作業。不過這個臉色略帶陰鬱的清瘦女孩,卻出人意料的在轉學的第一天就主動找許航聊天。當然聊天的語氣和她的表情是一樣的——基本沒有變化。
雖然交談的內容如此的乏味,但是許航仍然感到一種叫做友誼的情感在內心像破土的種子一樣開始迅速生長起來。他們每天課間,完全不會被其他同學注意到,中午吃飯也沒有人和他們同桌,放學一起坐公交車回家的時候,甚至公交售票員都不會主動去查看他們的月票,因為他們擁有著同樣缺乏存在感的特質。這一切所產生的契合感,讓許航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某種“被認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