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涼兮有意慢下了腳步,她極力掩飾著心頭的慌亂,可瘋狂跳動的心髒根本不受她控製,她前進的念頭越強烈,雙腳就越像是灌了鉛,沉重無比。
“你不想我去是嗎?”
墨涼兮在心底暗道,她倔強地挪動著步子,強勢按捺住心底燎原的星火,那星火是魔音煽動起來的,她絕不能就此退縮。
腳下的路越來越難走,泥濘不堪的小道上幾乎爬滿了蟲子,墨涼兮的鞋底不知沾了多少蟲子的屍體,蟲屍的味道令人作嘔,墨涼兮行進的步伐不覺間加快。
“你確定這是去墨氏府邸的路?”
墨涼兮忍不住懷疑道。
“是啊,其實一般很少有人來這裏,你也看見了,這路實在惡心了點。”
蟲子粘稠的血和地上的泥混在一起,輕輕一踩血汙便沾滿了鞋底,這條路周圍寸草不生,隻有光禿禿的石頭在烈日下暴曬,這裏雲煙稀薄,日照格外強烈。
墨涼兮的心裏有些難言的無奈,但凡想到曾經這條路她曾走過無數次,如今卻什麼也不記得,隻留下這些惡心的蟲子苟延殘喘。
到底墨氏發生了什麼?
“你看,前麵那地方就是……”
墨涼兮聞言望過去,見路的盡頭倒著幾座斷裂的石碑,石碑上爬滿了蜘蛛網,墨涼兮的心咯噔一下。
她記得那石碑。
墨涼兮跑過去,站定在石碑前,她伸出手,摸了摸石碑上的文字,指腹觸碰到石碑的刹那,她感受到血脈的召喚。
歲月荏苒,滄海桑田。
即使這石碑已潦敗凋敝,她卻仍肅然起敬。
拂去了石碑上的灰塵,墨涼兮抬眼朝遠處望去,殘牆掩映間,木雕門窗半截子埋入了土裏,長廊回斷,假山的棱角大多已經被烈風磨平了,枯萎的花草散落各處,蠅蟲亂飛著,嗡嗡的聲音擾得墨涼兮心神不寧。
她走近幾步,忽地雙瞳緊縮。
一塊布滿了蟲蛀塵網的牌匾,靜靜地躺在殘牆旁,歲月將它摧殘得全無昔日的威風凜凜,仿佛風燭殘年的老將,握著斷搶,披著鏽甲,固執而落寞地守在這片被人遺忘的土地上。
墨涼兮走過去,吹散了牌匾上的塵網。
墨氏。
沉斂的字跡間,威嚴盡顯。
墨涼兮伸手描摹著牌匾上的字,半晌無言。
她是被墨氏拋棄的,可如今卻成了唯一的緬懷。
“你是墨氏的人嗎?”
六子怯怯的聲音響起。
“我隻是個故人。”
墨涼兮淡淡道,她站起身,拂去了裙裳上沾染的灰塵。
雕梁畫棟,蓬蓽輝煌。
如今隻剩下土裏的朽木,風中的浮塵,還有故人心頭的那一抹殘念。
墨涼兮本以為來到這裏會喚起她的記憶,可即使她不記得過去,也知道眼前的景象與她記憶中的必定大相徑庭。
她提起短刀割了一縷頭發擱在掌心,默默任其隨風飛遠,落在不知何處的土裏。
“走吧。”
這裏已經沒什麼值得她留戀的了。
六子點點頭,走向了來時的路。
“嗷嗚——”
嘹亮的狼嚎忽起,墨涼兮瞳色一凝,提刀間,她已經被幾條翹尾的黑狼團團圍住。
這幾匹黑狼朝著墨涼兮呲了呲牙,黏膩的口水落在地上,竟腐蝕了地上的朽木殘牆,生起一陣刺鼻的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