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還是和從前一樣的好看。隻是眉眼之間多了一些平和。
他點頭道:“嗯,我來看你。”他說話很輕,怕驚到了她,又怕驚到了自己。
他坐在她旁邊的石頭上,她指著鬼蜮裏異樣的景色,對著他說道:“我每日都要來這裏看看。”
他順著她的指尖看過去,便是一片黑黝黝的水,再不見別的東西,這有什麼好看的,他在心裏暗道,可他沒有問出來。
“這裏每一日都會有鬼魂主動跳入其中,這樣,他們就能不轉世,可以等到前世的愛人路過這裏,而後和愛人一起轉世投胎。”
他沒有開口,靜靜的聽著。
“我剛來的時候,也想跳進去的。”她笑了一聲,這笑,才像是當年的她,銀鈴一般的笑聲,“可我沒有,我不知道我要等的是誰。”
他心中微微凜然,身子僵住。
“宿黿來了,他說我可以轉世了。我想,你如果還在世上,大概就會來看看我的吧!果然,你來了,我……還是了解你的。”
他心中似是有什麼東西被堵住了一樣,不敢開口。
“我這一千年過的很平常,你呢?過的怎麼樣?”她頓了頓,似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其實,我也知道一些,那些來往的鬼混偶爾也會說起一些世上的事情。”
他等著她的下文,可是她沒有開口。
兩人沉默了許久。
她眉頭一皺,似是不滿的說道:“你說啊!”
他磕磕絆絆的說完了這千年的事情,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不過都是他的執著罷了。當時,他一瞬間就像是頓悟了一樣,明白自己不過是執著罷了。
可好像也隻是那一瞬間。那一瞬間的感覺,他很快就忘記了。剩下的留在他心裏的依然還是執著。
她聽完了他千年的事情,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語氣裏有一些他不明白的情緒。似是無奈,似是感歎,又似是擔憂。
他說,“這世上再沒有他在意的人和物了。”他最喜歡的女孩兒以最慘烈的方式死在了他的麵前,他親手殺了他一起長大的兄弟,因為他嫉妒他。他的家族,他的主人……所有的所有,都沒有了,他們全都走了,死的死,走的走,這……全都他做的。
然後她便說了,他之所以被世人所棄,不過是因為他先棄了世人而已。
這句話說的很有禪意,他微微側頭看著旁邊女孩子的側臉,即使是鬼魂,她的眼睛依然透亮,似乎能看透世上所有的事情一樣。
她,果然和千年之前不一樣了。
他回答,“是,也許吧!”
她便笑了,側頭看著他,問道:“如果我讓你留下來,你恐怕是不會答應的。”
他疑惑的看著她。
她笑了笑,笑得很淺,眼中帶著絲絲的傷感,“我要投胎了,會忘了這裏所有的一切,會忘了你,忘了血醫族,忘了降靈城,我不知道會轉世到什麼地方去,會遇到什麼人……你……”她餘下的話,沒有說,他也不知道她想說什麼。
她到最終也沒有把後麵的話說出來,他心中其實是想要知道她最後想說什麼的,可是他沒有開口問,他看著她站起來離開,目送她走道奈何橋,看著她喝了會忘記他的湯水,他也看見她走道輪回道的時候,回過頭對著他笑,可眼中卻全是淚水的神情,然後她便奮不顧身的跳下了輪回道,開始了她另外的人生。
他在那裏站了很久,久到,連他自己都要以為自己會不會就此留下來,而後跳入那黑黝黝的水中,然後等著她的轉世路過這裏。
可他最終還是沒有跳下去,也沒有留在那裏,他失去了所有,花費了千年,難道到最後卻什麼都沒有得到。
不,他的人生不會這麼悲慘的。不會的。
此時洞中昏暗的燈火照在他的臉上,他眼中再沒有一絲別樣的情緒,血醫!他要成為血醫。
要成為最尊貴的血醫。
這是他失去了所有,應該得到的。
陸遠快速的朝著自己的院中而去,不過……他在到了轉角的時候,突然腳步一轉,就朝著木朝顏的屋子裏去了。
木朝顏是被一聲淒厲的尖叫聲給吵醒的,她聽出那時舒雲的聲音,猛地翻身起來,身形極快的便到了隔壁靈露和舒雲睡的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