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剛出了鬆鶴院不久,管家林福顛兒顛兒的從後麵湊了上來,跑的略急了些,跟前還有些微微喘息。
傅寧也不催他,隻待林福喘息漸漸平穩後,低著頭說道“二小姐,林嬤嬤是夫人身邊的老人。今早夫人臨行前,後院的事兒也都囑咐了,小人前院還有些事兒要處理,就先行告退了。”
傅寧無意為難,也就沒攔他,道一聲“行,那就忙去吧。”
隻見林福身後不遠處跟著幾個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婦人,肥胖的身軀,不疾不徐的走著,未見半分急色。後麵跟了兩名粗使的婆子。
這三張緊繃繃的老臉湊在一塊,是來討債的麼……
走在前頭的婆子一身深褐色的褂子,下身深藍色綢褲子,腳上穿了黑色布鞋。一雙上挑的細眼微微眯著。
走上近前,頭不抬眼不睜,隻硬挺挺地站在那兒,昂著滿是皺紋的下巴,活像是菜園裏沒有摘的陳年老蔥
“二小姐,夫人掌家十幾年,有些事情不比從前了。現下三小姐在扶搖閣住了有些年頭了,東西多著呢,至於芙蓉居,夫人現在住著,就更不方便了。後院裏主子不少,隻剩下靜園還空著,您湊合湊合吧。”
說完,又自顧自地加了一句“這是夫人的命令,順著這個路口往右,遇到下個人,再打聽打聽,老身就不送了。”
一扭頭,三人行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
示威麼?就這三根老油條?
……
芙蓉居本是傅寧生母,相府當家主母莫氏的院子。十分端莊大氣,無處不彰顯著正室的尊貴,除了在整個後院正中心的位置上,還自帶了個小花園。若是記得不錯,栽滿了滿園的桃樹,此時正是花開的好時節,落英繽紛的,必是一番好景致。
“桃花妖妖,灼灼其華”潯陽莫氏乃是譽滿天下的才女。出身世家,滿腹經綸,尋常男兒也是不及十一。奈何如此這般紅顏,也難逃被男人辜負的命運,進門不過兩年丈夫便連番納妾,以至不到三十便抑鬱而終了。
而在懷孕之初,將生命中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腹中孩兒的身上,親手布置了滿含母愛的園子,取自扶搖直上的扶搖二字便可窺探其心意。
傅寧早產,一直到七歲還和母親住在芙蓉居,方便時時照顧。母親病逝之後,在王氏的刻意安排之下幾次三番的“被生病了”,恰巧那時前世的記憶漸漸複蘇,無暇麵對後宅婦人的惡毒算計,也就順著他們的意在常年溫暖如春的上陽老家養病。扶搖閣雖為她而建,卻從未入住。
“白夏,咱們先去劉姨娘那兒,不急這一會兒的功夫。”
“小姐,如此這般,可實在是作踐人,咱們可不能吃這個啞巴虧。”白夏緊皺著眉頭,一手攥著傅寧的袖子,火氣噌噌噌的往上冒,三月的天兒,就連潔白的脖頸子都好像向外散發了怒氣。
……
若說京城裏的大戶人家,誰的後宅沒些勾心鬥角的事兒。可但凡是名門世家的正室夫人,甭管私底下使出什麼見不得人的陰私手段,臉麵上的事兒也能做個八九不離十。
王氏這般苛待原配嫡女,也不怕被戳了脊梁骨。也是,這位可不就是小妾出身麼,身份上不了台麵,做得事兒也上不了台麵。
修煉千年的烏雞也別指望能成了高貴的鳳凰……
哪怕披著鳳凰的羽毛,做的也不是鳳凰會做的事兒……
兩人到了劉姨娘的香瀾院,清然正坐在炕上逗弄著蓮兒,她性子鬧騰,一路上見識不少,蓮兒長這麼大,從沒踏出府門,好奇外麵的世界,兩人一拍即合。
傅寧到時,她正站在炕上手舞足蹈繪聲繪色的講著一路上的趣事兒,性情靦腆怯懦的蓮兒,這會兒卻被她逗得見牙不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