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鉤沉
鄧穎超不僅親自過問了韓詠華的回國事宜,還為她挑選了舒適的住房。有關部門為韓詠華安排在南沙溝住宅區,那裏是城西一處高幹與名人居住地,與釣魚台國賓館隔街相望。隻是最初選的房子是這個住宅區內一套普通的公寓。此事不知怎麼被鄧穎超知道了。她說:“梅太太的兒女還要從國外回來,這個房子怎麼住得下?”於是立即為她更換了高級公寓裏一套有兩個衛生間的四居室。
韓詠華於1994年8月以百歲高齡在北京謝世。在八寶山向“梅師母”做最後告別的學生行列裏,留下了一長串學林泰鬥的名字:周培源、錢偉長、汪德昭、陳岱孫、趙訪熊、施嘉煬、湯佩鬆、顧毓琇等。
五、
2007年11月。北京中關村醫院告別室。
一位101歲的老人李惠年簡樸的遺體告別儀式正在舉行。
訃告中冠以逝者的第一個頭銜“中國共產黨優秀黨員”,揭開了李惠年以及她的丈夫汪德昭,在各自學術領域之外另一麵的傳奇人生。此文上篇已經講過,李惠年與汪德昭是韓家姐妹中的大姐韓俊華的女兒和女婿。他們在衛立煌韓權華回歸祖國的過程中所起的特殊作用,很長時間不為人知。
故事要從1947年春天講起。衛立煌卸任遠征軍司令以後赴歐美考察。始到英國,夫人韓權華便致信在法國的姨侄婿汪德昭。到巴黎後,衛立煌與汪德昭見麵,開門見山就請他幫助與中共聯係,並執筆寫下致中國共產黨的電報,主要內容是:我意盡快結束內戰,決心站在人民一邊,與“有關方麵”合作。
汪德昭原本一介書生,與共產黨沒有組織聯係。可是,麵對國家、民族的命運抉擇,他慨然承諾,將不顧任何艱難險阻,一定竭盡全力。他通過好友、法共黨員與蘇聯駐法使館接上關係,最後將消息轉達到延安。不久,周恩來就循原來的渠道,將指示反饋給汪德昭。他又按與衛立煌原來商定的密碼,將中共中央的指示轉達給已任東北“剿總”司令長官的衛立煌:“可以利用目前情況相機行事。”
此時汪德昭和李惠年經認真思索,也決心為祖國的解放事業盡一份綿薄之力。1948年4月,汪德昭辭掉工作,變賣了家私,舉家回到闊別15年的祖國。他被衛立煌任命為少將副秘書長兼辦公廳主任,上了戰場。但由於蔣介石的鉗製,衛立煌發現在東北戰場公開起義是行不通的,於是他們自始至終采取了按兵不動的原則,借機造成有利於東北人民解放軍的態勢;並采取措施阻撓實施破壞沈陽的計劃,保護了沈陽許多重要工業設施和文物建築。
1948年10月國民黨戰敗,最後一架飛機離開沈陽,衛立煌登上飛機之後,不許關機艙的門,一定要幾個年輕力壯的衛士把汪德昭從人群中找到,擁上飛機,才關上艙門。
過去我一直好奇,為什麼在韓家最後一張全家福中,有汪德昭(後排右3)和李惠年(前排右1)的影像,他們不是一直在巴黎1956年才回國嗎?原來還有這樣一段被遮蔽的“書生從軍”往事,令人回腸蕩氣。1949年初汪德昭到達香港,結織了喬冠華、張鐵生等一些共產黨人,幫助衛立煌和中共再牽上線。這一年春天汪德昭、李惠年攜子重新返回巴黎。六年以後,他們響應周恩來總理的號召,毅然回國,終於實現了多年夢寐以求報效祖國的願望。
1986年,當時中共中央辦公廳秘書長羅青長曾給有關部門寫信證明:“汪德昭、李惠年同誌是在解放戰爭關鍵時刻冒著很大危險,在巴黎與蘇駐法使館接頭,為衛立煌與我黨取得聯絡。此事於1947年7~8月間蘇方經我東北局以絕密通報我中央。我當時在陝北中央前委,在周恩來副主席直接領導下主管過這一工作。對於汪德昭、李惠年的工齡,根據黨的政策,建議從1947年算起。”
汪德昭回國後,被任命為中國科學院原子能研究所的一級研究員兼九室主任;同時兼任中國科學院器材局局長。1957年5月,在中國科學院第二次學部大會上,與吳文俊、錢學森、張文裕、張宗裕、郭永懷一起被增選為中國科學院物理化學部的學部委員(現改稱院士)。1958年汪德昭又被調往電子學研究所,任副所長兼七室(國防水聲研究室)主任。從此,他肩負起組建我國國防水聲科學研究,建立水下萬裏長城——反潛預警體係的重任。
李惠年回國後,先在中央樂團工作,後來參加了中國音樂學院的建院工作,任聲樂係教授,為國家培養了許多優秀的聲樂人才。80歲高齡時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幾十年來,李惠年忠實地履行了周恩來總理的囑托:“照顧好汪德昭先生”。她與汪德昭相識於少年,相愛於大學時代的一個音樂社團“西樂社”。汪德昭嗓音洪亮,擅拉小提琴;李惠年喜歡美聲唱法,彈得一手好鋼琴。兩人鸞鳳和鳴6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