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裴楊(1 / 2)

和阿姐正聊在興頭上又被母皇叫去教導一番,等出了宮門,已是掌燈時分。

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

街邊的燈已經亮起來。飄香樓內,李雲棠臨窗眺望遠處的街景,看到路上行人相伴各自還家,生出濃烈的寂寞。今日,壓抑已久的思念被皇姐一家和樂的氣氛盡數勾了出來,手扶在窗上,雙唇微啟,自然地念出那個人的名字。

裴楊,裴楊……

一遍又一遍。

她已經兩月多未見到他了。這些天她忙得忘乎所以,不是不想見,是覺得沒臉見。對那樣優秀的一個人,她總覺得自己應該再優秀一些才配得上。所以這些天關於裴楊的,除了每日上報的生活細節,就再無其他。

那個人的生活和印象中的相差無幾,起床、吃飯、看書、彈琴、下棋、睡覺,偶爾會和好友相約聊天,買書看琴,規律得不能再規律。

這會,他應該在院中彈琴吧。

長夜漫漫,能聽一聽他的琴音該有多好。

名字念了八百遍,終是敵不過思念,李雲棠拖著步子來到裴家所在的街道,輕車熟路地閃進後巷。

“出來。”李雲棠小聲地開口命令。

不知從哪裏出來的黑影一個翻身跪在李雲棠的麵前,季敏借著月光看向李雲棠黑亮的眸子,“殿下。”

李雲棠揮手免禮。貼近裴府的西牆,手撫在牆上。穿過這麵牆,是一片小竹林,再往東,是荷塘,荷塘北側再穿過一座石橋,就是裴楊的居所,裴府的構造,她再清楚不過。

“今日如何?”

“一切安好。”季敏已經習慣李雲棠問出這四個字了。

“那就好。”

“殿下可要進去,屬下可以擔保不被察覺。”

進去嗎?不,進去了怕是會控製不住自己,又要被他罵一句登徒子。悠揚的琴聲遠遠飄來,李雲棠擺擺手,季敏恭敬地退到一旁。

倚在牆壁上,望著天邊的星輝朗月,婉轉的曲調傳到耳朵裏,李雲棠眼前浮現出那人輕撫琴弦時溫柔地模樣,不由翹起了嘴角。

一曲《良宵引》被他彈得韻味悠長,起承轉合無不安閑舒適,在這靜謐的夜裏絲毫不顯突兀,反而讓人好眠。慢挑的琴音掉落在李雲棠的心上,焦躁失落得以紓解,疲乏已久的身子一時想要睡去。

一曲畢,裴楊不再彈下去,攏了肩上的長衫回房。李雲棠支起耳朵,可惜再無聲響。回想著那人流淌在曲子中的歡樂,李雲棠問向季敏:“裴府最近可是有什麼喜事?”

季敏思考了一會兒,“除了前些日子裴小姐從太女洗馬提升到禮部賢人外,並無喜事。不過,今日公子接到了一張帖子,不知是不是與此事有關。”

請帖?這倒少見。“可知是什麼人遞的?”

“屬下不知,隻是……”後知後覺的,季敏突然覺得或許不應該稟報此事。

“吞吞吐吐地費什麼勁,快說。”

“隻是屬下看到遞帖的人似乎掛著青山王府的腰牌。”果然,此話一出,李雲棠立刻臉色發黑。季敏馬上找補道:“不過,屬下親耳聽到公子叫侍從回了。”

然而李雲棠的臉色依舊不好。

她豈止是臉色不好,是整個人都不好了。她之所以敢這麼長時間不見裴楊,就是肯定他將來一定會是自己的,誰也奪不走,所以才先皇姐之急而後私己。結果她光想著如何在政事上擊敗李雲梓,卻忽略了裴楊這一頭。上一世裴楊雖是鍾情於自己,卻不會表達,自己到死時還以為他愛的是李雲梓。如果不是聽到了他的真心訴說,隻怕到現在自己還是那麼認為的。現在想來,她和裴楊都愛著對方,再怎麼誤會也不應該糟糕到那種地步,自己的二姐怕是沒少從中動手腳。她一心隻想著他的病,卻忘了他身邊一直有個虎視眈眈的人伺機而動,如果這一世自己再弄丟了裴楊,那她,那她真是枉再為人了。

好啊,好得很!

她突然發現,這件事比皇姐的事迫切多了。在皇姐出事之前,她得趕緊把裴楊的心定下來,如今她已經等不到兩年後他才嫁給自己了。

模糊的月光下,季敏似乎看到了自家主子張嘴舔舐著獠牙,寒氣順著脊背蹭蹭往上冒。

殿下,別這樣,大晚上怪嚇人的。

李雲棠靠牆看著幾乎圓滿的月亮,眼冒精光。

“明天,真是賞楓葉的好時候啊。”

白雲寺坐落於一千八百米的白雲山腳下,位於京城以東一百裏,乘馬車來回須一天的路程。相傳寺廟落成之時,天降五彩,光照百裏,似有神佛降臨,此後凡在白雲寺許願的人多能如願,來往香客絡繹不絕,每年都有不少信徒不遠千裏而來,隻為一睹寶寺風采,因此成就了這座千古佛刹。

從京城通向白雲寺的路上景色頗佳,每逢秋至,山上的楓樹更是通紅一片,遠觀近玩皆有情趣,文人騷客多至此,或談詩論藝,或尋覓佳人,總是,白雲寺是個拜佛求神、陶冶身心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