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裴清(1 / 3)

“你可知錯?”

裴清關上門站在祠堂中,手中拿著戒尺正對已經跪了一個時辰的女兒,神情惱怒。

裴柔跪在蒲團上看著祖宗牌位,梗著脖子不肯低頭。裴家世代清流,祖上學士諫官一堆,母親承訓從小教導她護國忠君,清正廉直,她記在心裏,不曾一刻忘記初衷。但她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在大啟賢人之前,她首先是阿楊的姐姐。自從與三殿下相識後,阿楊的笑容越來越多,有時在院子裏她都能聽到他歡快的琴聲。既然殿下能帶給他快樂,她為何要阻止兩人相處?中了寒毒又如何,注定無子又如何,她的弟弟是全天下最好的,就算全天下都不讚成,她希望阿楊能幸福。

“女兒無錯,不認。”

裴清被她一句無錯氣得不輕,指著她的脊背臉憋得通紅。

“糊塗,你以為為娘不想為楊兒尋覓一位溫柔多情善良體貼的妻主嗎?三殿下是什麼人,為娘比你清楚,她絕非是楊兒的良人!”

“娘親多年不與殿下相處,怎知殿下為人?女兒與她共事多月,殿下為人謙和,態度恭謹,早已不是娘親早年以為的那樣了。”裴柔聽了不讚同,從殿下鄭重將親王佩交到自己手中的那一刻起,已經算得上一位良人了。

“那是天家,你讀了這麼多史書傳記,難道還不明白嗎?”天家人隻有權力,沒有真情,楊兒若是與三殿下相好,將來難免會被卷進去。

“天家就沒有真情了嗎?往遠了說,高祖皇帝和薑君後不就是史冊中的佳話,如今啟國人人稱頌。往近了說,太女與正君不是一樣繾綣情深,恩愛非常。娘親怎能斷定三殿下一定會是那薄情之人?”

“逆女,你可知古來深情這樣多,為何單單高祖與薑君後的事跡流傳最廣,就是因為難得啊!淹沒在史冊中的帝王皇女有幾何,哪個不是為了權力爭得頭破血流。你要是真關心你弟弟,就該一開始阻止殿下的靠近,而不是幫助他們欺瞞為娘!”

“可是殿下是真心喜歡阿楊的。”

“你知道什麼是喜歡?為娘為三殿下授課三年,她的心性為娘比你清楚。自小她喜歡的東西從沒超過三個月,一遇到新鮮的就把舊的拋到腦後,而皇家最不缺的就是新鮮的東西。如今,你還要把你親弟弟送到她麵前讓她新鮮嗎?”

裴柔軟倒在墊子上,看著母親憤怒的雙眼無從辯駁。殿下將象征親王正君的玉佩交給她,保證會對阿楊好,甚至願為一粒解藥劃傷自己的手腕,不惜以性命為賭求取阿楊的健康,這些,難道還不足以推翻天家薄情的定論嗎?

百日曇的事情不能說,親王玉佩的事情總能說的,於是抬頭看著母親,

“殿下已把親王佩交給女兒,曾對女兒許諾,將來會迎娶阿楊為正君,一輩子對阿楊好,所以,請母親不要再……”

啪!戒尺狠狠地拍在裴柔單薄的肩上。

“且不說楊兒跟了殿下會不會幸福,你可知正君之位都是什麼樣心思的人才當得?皇家子嗣凋零,有多重視香火傳承你難道不知道?這親王佩,我裴家配不配收?”

裴清鐵青著臉,她生平第一次發這樣大的火,手掌震得生疼。前些日子她聽傳三殿下聲稱自己已有心上人而不願與別的男子結親,惹得昭帝當場扔了折子,拘了殿下學規矩。她隻道是官場上的風言風語,卻不曾想那位心上人竟是自己的兒子,難怪前幾日陛下同自己說話有意暗指,當下又高高抬起手。

“娘親,別,別再打了。”

乞求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屋裏母女兩人頓時愣住。厚重的房門突然被打開。裴楊站在門外多時,聽到那句不配時再也忍不住,此刻眉眼痛苦,生生壓住上湧的淚意,跪到裴柔身邊。

“楊兒會將玉佩還給殿下,從此與她……與青陽王不再來往,這一切都是楊兒的錯,請娘親莫要再責罰姐姐了。”

“阿楊?!”

裴柔看著他漸紅的雙眼,又伸手扯住裴清的袖子,“娘親!”

裴清看著跪在腳邊的一雙兒女,她又如何不心痛。當年她曾答應元朗把他們撫養長大,盡自己所能,給他們最大的快樂。三殿下不是楊兒的良人,誰又會是呢?十七年了,她從沒見過楊兒露出像今天這樣泫然欲泣的表情,勸得了理性,勸不退真心,要怎樣才能兩全?雙手無力任由戒尺掉下來,她已經年過五十,還是不會處理很多事情。

“楊兒……”裴清愴然開口。

管家站在門口多時,一直找不到插話的時機。來人催了三遍,此時不得不開口。

“夫人,小姐,太女殿下來賀新年,已在前廳等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