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城外青草還未長深,李雲棠邀了紀致寧兩人去京郊賽馬,裴楊聽說後,眼中閃過一絲豔羨。帝京與北疆隻有千裏遠,開國女皇馬背上打得天下,北方子弟中有不少還保存著祖先的記憶,是以世家很多男子都會騎馬。偏他幼時病弱騎不得,小時在白雲山看到策馬而來的人都會羨慕好一會兒。李雲棠看到不忍,偷偷為他選了一匹溫順的白馬牽著。
暮春時節,草長鶯飛。李雲棠著了緋綠短衣長靿靴,窄袖束起,長長的黑發隻綁了一條緞帶,騎在高頭大馬上清新脫俗又英姿颯爽。
“殿下這身打扮,帝京男子見了怕是要睡不著了。”紀致寧騎了一頭黝黑駿馬笑著過來,不遠處,還有聽風而來的紀遠,以及,許久不見的圓月七皇子那都。
李雲棠皺眉。
紀遠那都不常見李雲棠,此刻見她神采奕奕地騎在馬上,不由挑了挑眉眼前一亮。從李雲棠身上移開眼,兩人進了郊外亭子,紀遠歡脫地坐到裴楊邊上,歡喜地叫了一聲裴哥哥。兩月未見,那都看起來陰鬱不少,臉上少了幾分飛揚跋扈,多了幾分小心翼翼,裴楊微笑著指了指身旁的石凳讓他坐下,被他輕哼一聲拒絕。
這些天,紀遠倒是和那都走近了不少,二話沒說扯著他的袖子拽他坐下,那都扭捏了兩下,也就不再拒絕。
李雲棠下意識看向亭中坐著的裴楊,泯唇一笑,眼中愛慕融融,直看得裴楊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
紀致寧看著甚覺牙酸,這光天化日的,殿下也該知羞一些,她的弟弟和那都可還在亭中呢,莫要教壞小孩子啊。咳了兩聲問道:“殿下想如何比試?”
看到裴楊羞澀的樣子,李雲棠心滿意足地回頭,指著遠處係著的紅繩的兩個木樁,“抽取紅繩,先回者勝。”
“可有彩頭?”
“五十年玉液一壺。”
紀致寧聽後直搖頭,“沐安是讀書人,要酒作甚,殿下換一個。聽說年前殿下得了一方歙縣寶硯,您又不寫字,拿那個作彩頭豈不更好?”
“好,就依你。”李雲棠雙腿夾緊馬腹,座下的黑色駿馬踏著腳下的草地,紀致寧看後眼色不由認真起來,兩人低匐這身子,眼睛直盯著隨風飄搖的紅布,蓄勢待發。
裴楊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見女人們賽馬,盯著李雲棠的背影雙手握緊。眨眼之間,隻見兩人如風一般向前躥了出去,那人發出了一聲歡呼,如墨的發絲成束隨風飄起。
兩匹黑馬不分伯仲,李雲棠少時爭強好勝,馭馬之術遠超世家,年僅十五就已將各家小姐遠遠地甩在了身後,要不,當年君後派去追尋的人也不會如此艱辛。但紀致寧打小就被娘親逼著學武,雖然後來做了文官,這騎射確是不差的,兩人你追我趕不分上下。紀遠看得熱血沸騰,不自覺拉上裴楊的手,指著兩人的背影道:“依裴哥哥看,殿下和我三姐,誰能贏?”
騎射一類,裴楊完全是個外行,眼睛始終定在那人身上,顧不得回答,隻好搖頭。
“李雲棠的身子往左偏了,馬跑得也比開始慢了不少。”那都粗略看了一眼,他們圓月人還沒開始走路就已經學習騎馬了,這等比試在他眼裏,就像小孩子的鬧劇。話音未落,李雲棠的馬果真開始落後於紀致寧,裴楊埋在袖中的手又緊了幾分。
兩人身下的坐騎均是世上難得的好馬,李雲棠看著先她半身的紀致寧,伸手抄到馬腹前,拿出掛在上麵的弓箭,夾緊馬腹抬起身子,耐心地瞄準屬於她的那根木樁,一連發了三箭,皆結結實實地釘在了木樁上,嘴角邪魅地向上翹起,專注心神策馬飛馳。
紀致寧先李雲棠一瞬奔至木樁前,還沒伸手,三隻箭羽破空而來,堪堪側身躲過,紅繩已被狠狠地釘進木頭裏,大力之下竟然扯不動分毫。氣惱地抽出馬上的弓箭,欲以彼之道還之彼身,還未搭好紅繩就被李雲棠伸手扯走,英氣的眉眼帶著三分挑釁七分得意從她身旁飛馳而過,紀致寧微微氣惱,再次用力扯拽紅繩。
將將扯下握在手中,李雲棠已經跑到回程的中段。迅速從箭袋中抽出一支,凝神瞄準奔跑的黑影,滿弓射在那黑馬前蹄兩米處。誰知李雲棠的速度絲毫不減,扯著韁繩一躍而過。馬速飛快,隨著顛簸,李雲棠忽上忽下卻又穩穩地落在馬鞍上,一人一馬配合默契,快意非常。丟下弓箭,紀致寧再次夾緊馬腹低身飛馳。
然,勝負已分。
李雲棠漾著笑將紅繩握在手中打著旋,扯著韁繩又跑了一會兒才在亭前停下,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紀遠看著被遠遠甩在身後的三姐,擰眉指著她,“殿下耍詐,這次不算,再賽一次!”
“這弓箭本王有,你三姐也有,如何算得了耍詐,阿遠不能因為致寧是你親姐就偏心,本王這叫懂得變通。”將馬交給仆從,李雲棠踏著青草闊步走進亭中,親昵地握住裴楊的手。裴楊躲開她,拿出巾帕,輕輕貼上她的額頭。那都看她一眼,輕哼一聲偏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