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定楚(1 / 2)

快馬跑了七天,在第五天進入楚州地界,又連夜向南跑了兩天,第七天傍晚,李雲棠和墨九才進了南都楚城。兩人疲憊地在客棧前下馬,摘掉鬥笠脫了油衣,膝蓋以下,皆是泥水。

“小姐,有人。”墨九挨近小聲道,進入楚州沒多久,她就感覺有幾雙眼睛暗中盯著,隻是並不見有什麼動作。現在,暗中觀察的人又多了一波,兩撥人似乎都在伺機而動。

“嗯。”李雲棠微微點頭,最早那一撥應該是父君留在楚州地界的,現在這一波,九成是楚家。將馬交給小廝,又拋了一塊碎銀子,轉身向店中走去。剛要踏進門檻,不遠處閃過一個身影,李雲棠嘴角翹起,現在看來,還有一波人,她可真是受寵,讓這些人費心了。

這一路向南趕了七天馬,若不是她這一年來每天早起練功打底,還真是撐不過去。筋疲力盡地洗了一個熱水澡,想著臨行前青兒皺眉賭氣又不舍送她的場景,頭靠在浴桶上長歎一聲,該把他一起帶過來的,現在得到片刻喘息,她實在想念得緊,不知道他在青州過得好不好。

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如此一直睡到天光大亮。打開門,就見墨九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外,樓下一片安靜。

“做什麼表情這樣凝重?”李雲棠揉揉眉心,昨日她已卸了所有裝扮,現在隻用了一條緞帶束了頭發,還是那件平平常常的褐衣,但與生俱來的貴氣卻難以掩飾。沿著樓梯一級一級走下來,穿過空無一人的大堂,挑了中間的位置坐好。小二見了,恭恭敬敬奉上一桌子她愛吃的早點,玉盤銀箸一樣不少,連擺設都遵循了她一往的習慣,幾人擺放整齊後又恭敬退到一邊。

墨九臉色更加凝重,伸手從懷裏掏出銀針探進飯裏。

李雲棠笑了拉她坐下,“沒毒,一塊吃,一會兒要來人呢。”

等兩人痛快吃完,伺候的人又奉上消食茶。剛放下茶碗,一輛厚重素樸的馬車便在客棧門前停下。看著慢慢走進來的身影,李雲棠微微挑眉。墨九麵門而站,側身擋住李雲棠,見到來人時才微微側身退到一邊。

“昨夜睡得可還安好?”楚瑾在她麵前站定,眼神一如長輩一般溫和,笑著看向李雲棠,話有責怪之意,“既然來了,為何不直接住到家裏,讓外人見了覺得生分。”

本就沒有幾兩的情義,何必說得這樣感人。李雲棠細細打量著這個從未見過的姑姑。楚瑾年近五十,瘦高一副書生樣,渾身散發著書卷氣,眼角額上的溝壑明顯,每一條紋路都顯示出了世家的嚴謹與滄桑。作為楚家嫡長女,自出生起就被宗族委以重任,上任家主仙逝後做了楚州的府牧,在她出任府牧之前,庶出長姐楚玨已任江州府牧三年有餘,並與江州世家江家聯姻。隔年,胞妹楚瑜任南州府牧。自此,楚家三個女兒幾乎掌管了南國的半壁江山。而楚瑾,經年磨礪,早已是楚世家的最高族長,定楚這些年在她手下走得穩穩當當,既沒發揚,也沒毀損,沒多一分光耀,也沒少一分尊榮。不過分、不危險、不讓人猜疑。好手段。

大概,這幾十年經曆的最大的風雨,就是父君初掌後宮的那幾年。楚世家曆史比李氏江山還要久遠,幾百年了,在世人眼中,定楚始終沒變過。世人心中定楚地位超然,非一般世家可比。在南國,世人信定楚勝於信李氏,這一點,就連母皇也不得不承認。

楚瑾與楚暮同母姐弟又都是曆經風雨之人,一雙眼睛猶為相似,李雲棠聽著這異常熟稔的關切之音,嘴角翹起,當著一屋子人並未落了楚瑾的麵子,“雲裳貪玩,故而未通知家裏,不想卻驚動了大人,實在抱歉。”

楚瑾眸光微閃,見她並不叫自己姑姑,又以化名自稱,伸手退了伺候的人,招手讓楚華錦進來。楚華錦聽聲,提了裙角先抬起左腳慢慢跨過門檻,烏黑的發絲盤起,簡單地簪了一支碧玉簪,眉清目秀,端莊大方。身後跟著一位溫潤的男子,那男子始終距她一步遠,既不靠近,也不遠離。幾人靜靜等了一會兒,楚華錦才費力走到李雲棠身前,兩人微微點頭算作見禮。

整個大堂,隻剩下她們四人,楚瑾頓了頓,又道:“外麵不比家裏,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院子,還是住到家裏好,省得你爹爹擔心。”楚瑾極有性子,隻拿一雙溫和的眼睛看她,李雲棠笑著對上她略微迷蒙的眼,不知她看的是自己還是父君。

伸手不打笑臉人,念著父君,李雲棠不好和楚瑾走得太近,又不想初到楚州就寒臉見人,在阿姐事前,她必須要給楚家留幾分情麵,隻好向楚華錦身邊走近兩步。楚瑾結親晚,膝下隻有楚華錦一個女兒,幼時騎馬傷了腿,未能及時醫治落下了病根,之後便隻能跛腳走路,所以後來總躲著不願見人。後院倒還有兩個未出嫁的兒子,宅裏隻有一夫一侍,算是少有的幹淨。

楚華錦比李雲棠稍長兩歲,不開口時是大大方方世家嫡女,開了口就是變成了溫和又內斂的小姐,加上長於南方,身子又不如一般人康健,不仔細看,怕真是會被人誤認成小家的男子,李雲棠實在難以姐姐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