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眼尖，此時已經將他的外套準備好，擱在了臂彎上。見雪凝畫起身，她順勢把衣服披了上去。位置不偏不倚，出手如風，沒有對他的行動造成任何阻礙。兩個人默契得好像認識了很久。
雪凝畫再次驚訝地看了宮女一眼。
宮女微微一聳肩。
他發覺自己開始有點喜歡這個小宮女了。仔細琢磨一下，她雖然不說傾國傾城，但是，精致溫潤，心思聰慧。
“在我宮裏當差？”
宮女聞言撲哧一笑：“我可不是你宮裏的。我剛被皇後選了去。”
“嗯？”雪凝畫語調一揚，“有點不同。”
“什麼。”
“稱呼。聽你說來，實際你在宮裏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啊。居然連稱呼都弄錯。”
宮女眼角忽然閃過一絲異樣，但很快就被微微眯起的眉眼掩蓋過去了。
“哦~以前嘛，沒人關注。現在才正兒八經上了規矩。可轉頭就忘了自稱‘奴婢’，神巫大人莫要見怪。”
雪凝畫頓了頓，心下轉過無數念頭。
許久，他笑起來，黝黑的眸子深處一片柔和：“哈哈哈，以後你在我這裏就稱‘我’。來我這裏的女子都這麼自稱。人生一瞬，浮雲名利，百年之後，黃土白骨，管他誰貴誰賤！可你在外麵，切記要謹言慎行啊~”
宮女沒說話，似乎是微微點了下頭。
“你的舉止很雍容，我打賭，你的命格一定不差。”雪凝畫說著，“倒是讓我想起一個人來。”
“嗯？”
“沒什麼。”
雪凝畫說著已經走到桌子邊上。宮女也跟隨其後。待他紙張鋪好，宮女的墨也已研好。
雪凝畫仔細打量了一下磨的墨質，細膩柔和，不濃不淡。
“不錯嘛！”他邊笑邊自言自語道，“他那小子要是在，也會這麼說的。下回他要來，我一定讓你來研墨，挫挫他的銳氣。”
“神巫大人說的是誰啊？”宮女眉眼彎彎看著他。
“一個很風趣，又很壞的——小！混！蛋！”
“小孩？”
“哈哈哈，和我比，他隻能算是小屁孩。”雪凝畫笑得更加帶勁，不知道蕭尺素聽到他在人前這般定義自己，會是個什麼表情。
調笑了一會兒，雪凝畫便被宮女帶去了皇後的第二處宮殿——鳳儀殿。
才剛剛走進院落，他便發現氣氛不太對頭。原本應該仆役成群，人氣滿滿的鳳儀殿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這種死氣沉沉的感覺讓雪凝畫想到了死城、病城。
幾十年前去過一次，陰森之感至今不能忘懷。此番為徒弟又現身了一次，也是帶著很不爽的感覺回來的。
他東瞧瞧，西看看，麵色一寒。
（不會是來取我命的吧？）
（不，不對。連皇帝都知道我被皇後請來了，皇後若是殺了我……不會，她還沒有那麼笨。）
（那就該是大事了。會是什麼大事呢？）
看到正殿後，雪凝畫卻突然收住了腳。大殿的門虛掩著，殿內很安靜。隻是隱約有一種“咕嘟咕嘟”的細微聲響傳來。
（皇後不會在親自下廚吧？呐，這麻煩就大了！）
他忽地有些惴惴不安起來。原本隻想折騰一下這個狠毒的女人，但要是傳出去——國母親自洗手做羹侍奉帝龍神巫……那就真的不是鬧著玩兒嘞！
他猶猶豫豫著又走近了幾步。一股不是很好聞的味道飄了過來。雖然並不是那麼清晰，不過，雪凝畫是和靈異、巫術、修仙等等奇術打了七八十年交情的人。
他幾乎可以斷定——這是沸騰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