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活清簡規律,周一到周日若無必要應酬,幾個固定餐館輪流,而且基本獨自進餐。
偶有徐唐或徐樺陪伴,他們太清楚自己喜好,完全食不言,就算講點什麼,還得琢磨著小心著。
邊吃邊聊的晚餐,真真久違,即使喝著紅酒扯著八卦,感覺並沒有那麼違和。
“知道烏斯懷亞嗎?”秦縱遙擱下酒杯,將牛排切好成塊,慢條斯理的動作盡顯從小耳濡目染的優雅風範。
“包間的名字?”大快朵頤的何盡歡不解,盛著燈光的眼睛忽閃忽閃,“阿根廷南部的城市?”
“是。它是世界最南端的小城,也稱作世界盡頭,背靠安第斯山脈,麵臨比格爾海峽,別致,美麗。”
“世界盡頭啊……聽起來就好美,隻是為什麼……”
小女孩的天真向往像頭頂的星星一樣清澈無暇,秦縱遙不由勾了勾嘴角,不疾不徐接道:
“燕禦年和她相識相愛的地方,就是烏斯懷亞。”
“啊?不是北京?”
“北京麼,是他們離散的地方。”
“原來如此,京華這個名字取得真妙,想不到,燕禦年還挺文藝,挺深情,和新聞裏不太一樣。”
深埋內心的八卦因子得到極大滿足,何盡歡還陷在喟歎中不能自拔,忽然卻聽到對麵傳來完全跳躍的一句:
“這,就是我選擇這間的原因。”
——*——*——
噗通,噗通,噗通……
行雲流水的琴音逐漸低去,何盡歡清晰聽到胸腔內傳來的跳動聲。
終於來了!
終於要說到自己和他了!
嗬,其實,並非真那麼傻啊。無論從哪方麵看,自己和秦縱遙皆是天地之別,因此,心中十分清楚昨晚的相擁深吻是救場,今天的“我的女人”乃權宜,可是,正如同中千萬彩票的幾率極低一樣,不是每個人的愛情夢想都能成真。自己被幸運女神光顧,既然注定以短暫收場,又何必追問太多。就算隻是逢場作戲,隻要搭戲的對手是他,長也好,短也罷,總是人生中的珍貴留念。
她的白皙小臉堆滿複雜表情,緊張,興奮,失落,悵惘……幾乎每隔幾秒變幻一次。
秦縱遙第一次知道,相較觀察商業夥伴競爭對手刹那間的細微神情,女人的心思似乎難度係數還大一點,尤其是心思活躍的小丫頭。
“什麼時候你需要公開澄清,我……”跌宕起伏的情緒最終壓製住,何盡歡鼓起勇氣直視對麵:
“我都可以。”
“澄清?”原來這丫頭會錯意了,嗬。
“對。還有,請相信,之後,不管麵對媒體還是什麼人,我保證隻字不提。”
幾乎可以知道她心底此時在想些什麼,這一句保證,讓秦縱遙無端動容。
他不露痕跡,穩穩回應她清透如泉水的眼睛,深深望進去,薄唇輕啟:
“為什麼給這樣的保證?怕我和杜權一樣行暴?”
“不是的!”他怎麼會這樣誤解呢,何盡歡急了,雙手撐在一塵不染的純白桌布上站起來,俯身前傾,趕忙辯解:
“我的意思是,為了你的聲譽,我不會多說一個字。你看,作為秦氏集團……”
在她站起的一刻,秦縱遙同樣站起,經過插著天堂鳥的瓷白長頸瓶,繞過圓桌邊緣,走到她身邊。
都說檀香凝神靜氣,何盡歡第一次認為純屬扯淡。
一嗅到近在咫尺的男子身上傳來的檀香味兒,好不容易定住的心跳又亂了節拍。
她像一頭密林深處慌不擇路的小鹿,滴酒未沾呢,雙頰微透出酡紅,更襯得膚質細膩,兩枚眼睛上下一通亂眨,桌布上的兩隻手抓成一團,估計心情和皺紋一樣淩亂。秦縱遙忍不住搖頭,帶著半分無奈半分來得離奇以至於根本沒控製住的戲謔道:“既然你是為我聲譽著想,那麼,就對我負責。”
“對……你……負……責……”何盡歡喃喃重複,夢幻感和暈眩感雙雙襲來,老半天擠出一句:
“不會是我想的那種意思吧?”
“正是。”
清淺笑意在嘴角漾開,秦縱遙伸出右手,習以為常的孤冷神色間升出幾縷久違的溫柔:
“你,願意麼?”
難得一見的笑顏不禁讓何盡歡想起初見那天,驚雷暴雨,他白衣勝雪,指尖透涼,神色清冽。
就那麼一眼,恨不能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