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說吧,目前有三間廠房內是殘疾工人,你看到的,是個人問題嚴重,留到最後。炒掉先前那些人時,我汪大東跟他們承諾過,合同解除是暫時的,他們肯定還會回來工作,養家糊口不是問題。丫頭,你說得不錯,我對你們了若指掌,父母意外去世的你應該比別人更了解一個家庭完整的重要,對殘疾人來講,他們家庭維持得更加艱難,我們正常人有時根本難以想象。不說什麼利潤,不談什麼情懷,我需要保證,他們還能領到工資,維持生活。”
你,能做主嗎?
太陽變成一枚金黃的圓餅懸在天際,工人漸漸走空,僅剩這一條生產線還在繼續運作的工廠陷入寂靜。
汪汪汪,大彪牽著一條棕黃色大狗從辦公樓後邊跑出來,極具氣勢的犬吠驟然響起,驚動老榕樹上棲息的麻雀,撲棱撲棱飛出來。
何盡歡反複問自己,得出的答案仍然是不能——
這件事,即使是秦縱遙親臨,也未必能立刻回答吧。
即使答應,回去向其他股東怎麼交代,向老爺子怎麼交代?
可以肯定汪大東肯定給曾老袁和梁翹出了同樣的難題,她很想知道他們是怎麼答的,應允嗎?
“汪老,對這些工人,是否還有其它解決辦法,比如……”
“比如什麼?”汪大東揚眉瞪眼,不悅反問,“每個人給一筆錢嗎?”
“對。”何盡歡點點頭,心知這不算什麼好的辦法,可是……
“你走吧。”
老頭兒沒好氣的擺手,意思明顯,見麵結束了。
何盡歡愣住,果然是一言不合就翻臉,她放低聲音,婉轉道:
“汪老,要不這樣,我立刻給縱遙去個電話,他不是故意不親自來,實在是有要事去芝加哥。他,你覺得能做主吧?”
“走吧走吧,我還得回家做飯呢。大黃,過來!”
汪大東的直拗發揮出來,看也不看她,朝大彪牽的手吹出一聲響亮口哨,棕黃大狗立即掙脫束縛,在夕陽中撒著歡奔跑過來。和於佩被狼狗猛追的經曆還曆曆在目,何盡歡不由倒退兩步,還掙紮著想說點什麼,他卻根本不再聽,蹲下身體,握著大黃的兩隻前爪逗弄,大黃咧著嘴吐出長舌頭,呼哧呼哧的蹭來蹭去,人和狗在橘黃色光線裏構成一幅和諧又生動的畫麵。
“汪老,我理解您,可您知道,任何企業都要考慮盈利和風險,家族企業尤其如此,縱遙……”
“秦氏的盈利和風險關我什麼事?”
頭也不回的一句噎得何盡歡半晌無言,本來價格已經沒了優勢,又失去汪大東的耐心,隻怕事情要搞砸。
挫敗和無力感襲上心房,她決定不再爭辯,以免說多錯多,還是回去和他們商量再做打算,反正,定下來應該不在今日。
她微微鞠躬,盡量讓語氣聽起來辨不出悲喜:
“汪老,既然這樣,那我先回去,過兩天再來打攪。還說最後幾句話,可以嗎?”
“不讓你說,別人還以為我欺負小丫頭呢。”汪大東鬆開大黃,站起來,負手盯住她。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句話,我是懂的,所以深深理解並認同您的舉動。剛才說補償錢的事,是我冒昧,請您不要放在心上。隻是,生產線不同於個人作坊,如果整體運作不好,影響產品質量和供貨周期,這對任何一家企業來說都會帶來不可估量的影響。您看,我們是否可以考慮考慮讓這些人根據身體殘疾的程度……”
“大黃!”
一聲令下,聰明的大黃狗立即拱上來,何盡歡沒想到又要麵臨第二次被狗追,急匆匆躲閃著,邊跑邊喊:
“您剛說不欺負小丫頭哇。”怎麼說話不算話呢,嗚嗚。
“說話不中聽,活該!大黃,攆她出去!”
大黃似乎聽得懂般,剛才還隻是圍著她嗅啊轉啊,這會兒直接汪汪狂叫,作勢要撲上來。
何盡歡嚇得要命,隻好朝門口倒退著小跑,想起之前沒機會說出來的一句,聲嘶力竭道:
“汪老,最後一句,真的最後一句啦,以後再煮金銀花、甘草和菊花的涼茶,加點枸杞吧,它抗氧化抗衰老,對身體有益!”
“抗衰老?”汪大東負手掉頭,聲如洪鍾,氣衝衝吼回去:
“你們呐,都覺著我老啦,哼!”
眼看大黃前爪要撲至胸口,還想解釋的何盡歡趕緊轉身,憋著一口氣使勁朝門口跑去。
靠,什麼運氣,老是被狗追!
連聲狗吠在空曠工廠內回蕩,大步走回老榕樹下的汪大東.突然止步,愣愣盯住長板凳上的兩個茶杯。
見半天不動彈,大彪還以為他被氣到,連忙輕撫他的背部,甕聲甕氣道:
“您身體好著呢,別生氣。”
“她竟一口沒喝啊。”汪大東看向左邊滿滿當當的茶杯,他親手倒的,不能看錯。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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