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風嘯雨落間,零星在田野間的燈火朦朧如螢火。
兩輛轎車疾馳如風,前麵的黑色寶馬裏,坐在車後座的曾家望雙眼輕閉,右手來回不停的轉動兩顆寶貝核桃。
惡劣天氣多少影響車速,山水茶莊又遠在城郊很遠,當他們一行人終於借助車大燈依稀看到坐落在黑色風雨裏的房子時,時間已經來到淩晨一點半。示意開車的下屬放慢速度,薛貴聚精會神盯住那幢好像忽然出現、燈火通明的房屋,眉心緊緊籠作一團,朝沉默一路的曾家望道:
“很奇怪,秦縱遙為什麼要把見麵的地方選在這裏呢?交通不便利,而且……”
“上回碰麵是在這裏。”
黑夜的黏濃和茶莊的燈火形成一種鮮明又妖異的對比,好像荒野無垠裏突然湧現出亮得刺目的大片鬼火,讓人忍不住有些害怕。
曾家望也朝那光明卻又潛在危險的光明望去,聲音沉沉的推測:
“而且,我估計,秦縱遙應該是神不知不鬼不覺把這茶莊買了下來,夫人和賜兒則一直被關在這裏,根本沒有去香港。他行事向來大膽詭譎,出其不意,大概是料定我猜不到,他們竟在一直在我曾經來過的地方。”
薛貴思索幾分鍾,認同的點頭:
“你說得有理,我們的注意力從來沒有放到過這裏,完全忽略了。待會兒……”
一想到寶貝孫子這些天不知道過著什麼樣的非人生活,曾家望心裏沉甸甸的,捏緊核桃的同時無力掀起眼皮:
“見機行事,務必保證……賜兒的安全。”
手不知不覺按了按擱在口袋裏的手槍,薛貴眼色冷沉道:
“明白。”
既然要保證曾賜的安全,肯定束手束腳,顧忌重重。
一想到這麼多年跟著曾家望風裏來雨裏去,最後難免要落個一敗塗地的下場,他的心情頓時有些鬱悶。這麼多年,可以說自己全權代替他做了許多見不得陽光的事,生死嘛,尚且好說,反正堂堂男兒總有一死,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最怕的,莫過於生不如死。雙方結仇已久,要是落在秦縱遙的手裏,自己隻怕……
想到這裏,薛貴的心情越發低沉,好像外麵的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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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嘯而過的風雨在夜闌人靜時減弱陣勢,燈光將屋內的情景溫柔的倒映在窗戶玻璃上。
聽到外麵傳來汽車聲音,坐在二樓一間雅室內的莫一挑眉揚唇,看向對麵眉目沉靜如水的秦縱遙:
“來了。”
“嗯,來了。”
籌謀已久的計劃在這樣安靜的時刻拉開第二道簾幕,秦縱遙的心情同樣也很安靜,安靜得好像很多年前,他清楚的知道別無依靠,必須隱忍不發的全靠一己之力。飲盡青瓷小杯裏最後一口逐漸冷卻的茶,白衣黑褲的他優雅起身,額前碎發拂出一串細碎光芒:“我這就下去會人,所有監聽設備已經就緒完畢,待會兒,林亞會上來同你一道等在這裏。”
“喲,還弄個人特地保護我?”
鳳眼輕揚,莫一佯裝不悅的高晲麵前挺拔如鬆的身影:
“我沒有那麼不堪一擊好吧?再說,他就算帶一卡車的人來,不還是受製於我們。”
“看起來是受製,誰又說得準他絕對不會心一橫呢?”
自從見識領教過林詠的手段,秦縱遙對於人性又多了一份徹骨的認識。
善惡固然是一種根植於心的選擇,可是,很多時候,人在麵臨不同的處境時,有時會做出完全超出意識控製的行為,正如劉小寶為了之盈,不惜親手殺害自己的哥哥和嫂子。劉小寶對之盈,有憐,是善,對劉大壯和周麗呢,則是惡。這兩種情感,兩種選擇,本就同時在一個人的體內。
“而且……”
秦縱遙朝兄弟投去溫和又動容的一瞥,薄薄如刃的唇畔銜著一縷會心笑意:
“為了幫我,連累你的事業不說,總不能還害你受傷。跟莫叔叔或許還好交代,燕飛飛和燕禦年呢?我還指著他……”
“總裁……”
外麵傳來林亞輕輕的叩門聲,秦縱遙沒有再說什麼,遞給兄弟一個眼神,慢慢踏出房門。
樓前,兩輛黑色轎車靜靜泊在視線當中,車身布滿數不清的雨滴。
秦縱遙淡漠凝視著曾家望下車,薛貴帶著人不遠不近的擁護在後麵,他邁前兩步,揚聲道:“曾叔父這麼快趕來,果然很心疼孫子。這幾天時不時和曾賜相處,聽他說話,看他玩玩具,我也覺得他是一個聰明可愛的孩子。說句可能讓叔父惱怒的話,他的資質比曾煜確實好很多,也難怪叔父一門心思寵他、疼他,將老曾家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