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被父母拋棄的孩子,前一刻還在母親溫暖的懷抱裏,下一刻就被包裹在繈褓裏丟在孤兒院門口。
因為黃種人中少見的綠眸,那些所謂的社工、誌願者像參觀動物園裏動物一樣對我指指點點,孤兒院裏同齡的小孩叫我“雜種”,聯合起來孤立我,欺負我。
看到鏡子裏有別於其他小孩的綠眸,我也一度認為自己是個雜種,一個連父母都嫌棄的雜種。
當我漸漸長大,明白了綠眸沒有什麼奇怪的,但是已經遲了,我過早的成熟,關上心門,冷冷的旁觀這個社會,看它究竟能殘酷到什麼程度!
如果沒有蔭依的出現,我這一生也許就在恨意和孤獨中走過。
當髒兮兮的蔭依被送來孤兒院時,手中抱著一個同樣髒兮兮的熊娃娃,不哭不鬧不叫,隻是睜圓了一雙清澈的眼睛,怯生生的對每一個走到她身邊的人說著什麼。
我冷冷的看著那個纖弱的小女孩。
被送往這裏的孩子不是大哭大鬧著找爸爸媽媽,就是一言不發敵視的看著周圍的社工,從來沒有哪個孩子像她那樣,隻是睜大眼怯生生的看著每一個走到她身邊的人,那神情就好像迷路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問身邊的大人她的家在哪。
不是沒有家,隻是迷了路回不了家。
“那個小女孩怎麼回事啊?”
“她啊,一直和她哥哥生活在一起,前幾天她哥哥被車撞死了,所以才被送到這兒來的。
“那她父母呢?她父母不管她嗎?”
“不知道呢。聽說她那個哥哥呀,不是她親哥哥,好像是個孤兒。看樣子,這個小女孩之前也是個孤兒,被她哥哥救了,可如今……唉!”
“啊?這麼可憐啊!”
“是啊,這麼小。”
我旁邊的兩個社工指指點點的談論著。
這些人,哼!我嗤笑,每一個進入孤兒院的孩子都逃不過他們自以為是的一張嘴,總以為自己充滿愛心很偉大,虛偽!
我走到小女孩麵前,看她揚起清秀的小臉,那對清澈的眼睛蓄滿淚水,我的心,莫名的一動。
她可憐兮兮的問我:“你看見我哥哥了嗎?”
她剛才就是問每個人這句話嗎?哥哥?哼,你哥哥已經死了!殘酷的話就要冷冷的脫口而出,卻哽在喉嚨怎麼也出不了口。看著那雙充滿渴望的清澈的眼睛,我竟然說不出狠心的話。
好一會兒,鬼使神差般的,我露出有生以來第一個真誠的笑,伸出手撫上她柔軟的頭發,“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蔭依,蔭是草字頭加上一個陰天的陰,依是單人旁加上一個衣服的衣。。”蔭依怯生生的說。
“那你姓什麼?”
“姓?”蔭依歪了歪小腦袋,清澈的眼睛裏出現了一絲疑惑,小手不自覺的捉緊熊娃娃,“我,我叫蔭依,哥哥說,我叫蔭依。”
“我,我找不到我哥哥了,我,我不知道他去哪裏了。”清澈的眼睛裏淚珠越聚越多,終於一滴一滴落下。
那淚珠敲開了我冰封的心,我心下一陣陣疼,輕柔的抹掉她的淚,開口。
“從此之後,你姓楊,你叫楊蔭依!”
站起身,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向她伸出手,“我是你哥哥,永遠都是!”
既然你隻是迷了路,那我就帶你回家。
從此我也有了家,有一個叫楊蔭依的妹妹。
蔭依是個安靜的孩子,總是靜靜的坐在一邊看書,寫字,畫畫,不像同齡小孩那樣吵鬧。我一直以為她是個健康的孩子,隻是愛靜,直到她第一次昏倒在我麵前,我才記起蔭依幾乎從來不參加小朋友的遊戲,隻是靜靜的在一旁看著別人歡呼跳躍,眼裏帶著羨慕的、淺淺的笑。
先天性心髒病,一個扼殺人活力和生命的名詞。
“如果在十八歲之前能找到合適的心髒換上,存活率很大,否則,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耳邊回蕩著醫生的話,看著坐在草茵上畫畫的那抹小身影,我痛苦的抱住頭,任淚水流淌。
合適的心髒,去哪裏找?做手術的錢,到哪裏去湊?
老天爺,你為什麼對一個孩子這麼殘忍,既然奪去了她的家人,為什麼還要她受那麼大的罪?我已經決定試著去相信你,為什麼又重重的打碎我的信任?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為什麼?
“哥哥,我畫好了,你看。”甜甜的聲音傳至耳邊,我抬頭,一株向日葵靜靜的在畫紙上綻放。
“哥哥,你怎麼哭了?”蔭依溫暖的小手撫上我的臉。
“哥哥,你看我,小羊,咩咩。”一隻小羊頭左右搖晃的出現在我麵前,蔭依甜甜的笑臉晃動在眼前。
蔭依!心劇烈的抽痛著。
我拉過蔭依,擁她入懷,咬牙咽下所有的淚水。
老天!我們就來鬥一鬥!我絕不會讓你從我身邊帶走蔭依!我絕不!!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