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歲月的流逝中漸漸暗淡的紅瓦牆裏安靜的生長著三兩隻素雅的白色小花。牆頭邊鬆軟的泥土裏散發著溫暖的鄉間氣息,幾隻從南方撲騰著翅膀匆匆飛趕回來的的燕子停在院子裏杏樹的枝頭上四處張望著,像是在尋哪兒才是自己溫馨的家。那正是一年的清明時節,活著的人還活著,死去的人卻再也無法醒來。
在寧靜的小院裏,一個清瘦的名叫海雪兒的女孩兒靜靜的坐在蔓著香氣的青竹圓凳上,透過不高不低的紅瓦牆,她抬頭便正好可看見一塊四四方方的天際。一張棕紅色的木製方桌任憑多少年雨打風吹依舊完好的挺立在散著香氣杏樹旁。方桌上擺著一隻年代久遠的醬紫色茶壺,聽爺爺說這是剛解放後他和奶奶去北京的王府井裏買的,這也是他們老倆一輩子走得最遠的路了,雖然隻有二百多公裏。可爺爺一直把這壺當作寶貝,連酒也要倒在這壺裏喝。也許是清明的緣故,爺爺又不由的思念起去世兩年的奶奶,一上午總是把這壺拿了又放下,放下又拿起。雪兒扭頭看見爺爺坐在一把上了年紀的搖椅上已經打起了盹兒,便起身走進屋子裏拿出一張墨綠色的舊毯子輕輕搭在了爺爺身上。爺爺微微睜開眼睛,看著雪兒,淡淡的笑了。眼角深深的皺紋在並不明朗的天空下讓爺爺更顯蒼老。不過,爺爺確實已經很老了。
雪兒輕輕的在爺爺耳邊說:“爺爺,天快要下雨了,咱們回屋吧。”
“唉,”爺爺拿起紫壺唑了一口茶,長歎一聲說,“我養了這個家一輩子,到頭來你爸媽和你姑來給你奶奶燒個紙就抬屁股走了,看都不看這個老窩一眼,也就你我和你奶奶沒白心疼。”說起了奶奶,爺爺的眼角又有些濕潤了。
“他們上班都很忙啊。爺爺,不然你過一陣兒子來城裏吧,城裏現在修得可好了,比你和奶奶當時去的北京還好呢。”又提起了奶奶,雪兒真是恨自己的嘴巴。
“你這丫頭,城裏什麼樣我在電視上還能沒見過?我哪兒都不去,就在這院子裏陪你奶奶待著。”
雪兒不再說什麼了。她也就是料到爺爺不會去才這麼說的。她的父母,在他們剛到城裏三年之後,也就是奶奶去世後不久就離婚了。現在,她跟媽媽和另一個男人和男孩兒生活在一起,爸爸也有了自己的新家庭。這事兒姑姑也知道,隻是怕爺爺的這個爆脾氣所以全家瞞了下來。因為爺爺奶奶對媽媽很好,所以逢年過節,媽媽都會回來看看爺爺。
“雪兒,想什麼呢?爺爺給你煮炸醬麵吃吧。”
“行,正好我也想吃你做的炸醬了。我去買麵吧爺爺。”
爺爺一聽雪兒都想自己做的炸醬麵了,高興的不得了。起身要自己去買。雪兒再三阻撓,爺爺才同意讓她去。雪兒進屋取了幾塊錢走出了紅瓦牆。“別忘了買幾根黃瓜。”爺爺吃力的朝著快要走出大門的雪兒高聲喊道。
雪兒推開大門看到一隻黑色的小狗頻頻的搖著尾巴站在門前,不時的側過小腦袋朝後麵望望,然後又轉過身來仰著小腦袋用那雙明啾啾的黑眼睛看著雪兒。她愣了一會兒,抬頭望去有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的男孩兒朝這邊走來。他穿著一件墨綠色的花格子襯衫,手插在黑色短褲的兜裏,腳上踩著一雙舊的發黃的黑布鞋。小狗見主人來了,旺旺的叫了兩聲。他憨笑著走過來,衝著雪兒打了個招呼:“嘿,雪兒!你這是幹什麼去呀?”他說的一口鄉下話。
“我去村口買點兒麵條。”畢竟城裏的男生沒這麼親切的叫過自己,況且如今兩個人都不再是昔日那個還在玩過家家的小孩了,雪兒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男孩兒一聽雪兒說著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正好,我也去買麵。”他盡力的說著普通話,但聽起來還是很生硬。
雪兒察覺到了這個變化,但她實在不知道再怎麼開口去說鄉下的話,她已經習慣了說普通話。“那就一塊走吧。”她看著小狗生生的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