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資買好了,堂叔說去買點菜,叫大家坐拖拉機上等一會,張揚跟同村那幾個人聊了些閑話。不多會兒,堂叔買了一大包菜回來,對張揚道:“家裏人還都不知道來,等知道你考取大學,想買菜喝兩杯都來不及了。”
“你看你叔對你可好!”一個同村的人道。
“那是,誰叫他是我叔呢!”
張揚兩個弟弟和父親早已站在村頭張望,一定是有趕集的人提前把話傳到村裏。農村瓦房排列而居,串門是農村人特有的生活習慣,使得好壞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村子的角角落落。拖拉機開到村頭停下來,其他人相繼卸了自己的東西。兩個弟弟跑過來,二弟搶背了張揚的牛仔包,三弟要過他的手提袋,張父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哪個大學?”
“長江師範學院秘書專業。”張揚回答道。張父笑了,笑得直掉眼淚。
“你看把老張高興得。”同村的人說。
“都到我們家喝酒去!”張父顧不上擦拭眼淚,就甩開手臂在頭上劃了大半個圈。
不知是誰叫喊了一聲:“大學生回來啦!”村頭幾戶人家都端著飯碗跑出來朝這邊觀看,有的舉著筷子打著招呼,對張父喊道:“老張,這下你們姓張的祖墳又冒青煙了,聽說還是個當官的專業。”張父樂得點頭如雞啄食一般,張揚也一一揮手示好。
堂叔叫他們父子四人坐穩,直接把拖拉機開到張揚的家門口,他家門口早就站著一大群人,有本家的,有外姓的,有左鄰右舍的,還有村前村後的。他向他們不停地點頭寒暄,並招呼進屋坐。
堂叔把菜提下來,衝進屋裏:“大嫂,大嫂,趕緊把這菜做了。”又轉臉對張揚的二弟、三弟說:“飛翔,飛鴻,快去通知你爺爺奶奶,還有各家叔叔大爺,叫過來喝酒——吃過沒吃過的都叫過來。”飛翔和飛鴻應聲跑了出去。張揚的母親跑出來摸摸張揚的臉端詳了一下:“乖乖,瘦了,快進屋,鍋底火還燒著呢!”轉臉又跑了進去。一起玩大的“楊胖子”在人群的外圍遠遠地看著張揚,張揚過去拉住他的手,道:“你站那麼遠幹嘛,快進屋坐!”他麵帶難色地說:“你現在是大學生了,我覺得不配。”張揚笑道:“看你說的,大學生有什麼了不起的,出了我們這個村一磚頭能砸死幾個。”說著,就拉著他往屋裏走。外麵的人跟著一起進了屋,板凳太少,都是站著說話。張父樂得不知道做什麼是好,隻一個勁笑得合不攏嘴地跟來人打著招呼。叔叔大爺相繼來了,也跟來了幾個張揚的堂兄弟姐妹,其他異姓人這才陸續撤到屋外。爺爺奶奶也來了,奶奶一路小跑,邊跑邊抓著鼻子,甩著鼻涕:“我滴個孩呀——,我滴個孩呀——”那哭聲淒婉悠長,不知道的,會以為張揚這個長子長孫沒了,以至於她哭成這般摸樣。張揚聞聲趕緊跑出去攙扶,奶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另一隻手像哮喘病人端著碗那般抖動,五指虛抓似碰非碰撫著他的臉:“孩呀,奶奶都以為死之前看不到你了呢。你要是不回來呀,奶奶到閻王爺那也報不了到呀!”
“奶奶,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小嬸,別哭了,你孫子得了狀元,該高興才是。”隔壁張揚大娘上前勸道。
“我孫子是狀元呀?不說是大學嗎?”奶奶不解地問,大家聽了哈哈大笑。
“大學生就是狀元。”飛鴻笑著這樣給奶奶解釋。
“我乖乖,我乖乖,我家出個狀元,我家出個狀元。”奶奶撩起衣角,擦擦眼淚,又咯咯地笑道:“能孩,能孩,中狀元了,以前聽戲裏有狀元,哪想到,我孫子也做了狀元呀!我就常說吧,積德人有好報呢!”
張姓家族人擺了兩桌酒席,說了些家常話,一直到三點多鍾才散去。
席後,奶奶顫巍巍地拉著張揚的手說:“孩呀,總算把麵子給扳回來了。你知道你爸媽怎麼過來的嘛?哪天都沒少聽人家閑言碎語呀!現在你考取了,都說你爭氣有出息了,之前,誰不說你是個敗家子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