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敞亮跟著張揚來到淮海市,也住進了謝家,與張揚合睡一張床。謝娟給李敞亮找了兩份臨時工。一份是我和謝娟以前打過工的食品廠,工作比較輕鬆,但工資很低,不可能在暑期掙夠補習費用;另一份是大妮的男朋友小黃給介紹到鋼鐵廠拉鐵礦石,這是一份很辛苦的工作,一天六十元,一個月幹滿26天,還可以多拿一千五百元的滿勤獎,這樣一個月能掙個三千來塊錢,基本夠補習費用。一聽說一個月就能掙這麼多,李敞亮當即就表示去拉鐵礦石。小黃就是想早點在市區買房和大妮結婚,才辭掉原來的工作,重新選擇了這份工作,盡管辛苦了點,但收入不菲。
次日傍晚,張揚叫李敞亮早早吃了晚飯,然後,在謝娟的帶領下,他們三人到淮海鋼鐵廠找小黃。值班員叫他們就在粉碎機旁等,說進去也認不出找不到。看著指示牌,張揚溜進“燒結區”,滿眼望去,方圓兩裏的場地到處都是如同暗灰色的大糞堆,一個挨著一個,有的正流著熔岩,有的還冒著青煙,還有的餘熱尚存。工人師傅們在冷卻的堆上熱火朝天地掄錘、杠撬、鍬鏟裝車,“咣咣當當”嘈雜非常。裝滿一車,兩三個人助推啟動後撒手,一人拉著車一路小跑,最後調轉車頭將礦料搡進粉碎機。當親眼看到拉車的人,張揚才明白值班員為什麼說他們進去也找不到了。他們個個渾身沾滿了暗灰色的礦粉,沾在麵部的礦粉經汗液的潤濕,比煤炭還要黑上三分,兩隻眼睛隻有白眼珠在骨碌碌地轉動,牙白得格外滲人,如果雙唇閉合,整個麵部就如同一塊鐵餅。隻能分清高矮胖瘦,根本就看不出誰是誰。
張揚從工人師傅那裏了解到,鐵礦燒結是將各種粉狀含鐵原料,配入適宜的燃料和熔劑,均勻混合,然後放在燒結設備上點火燒結。在燃料產生高熱和一係列物理化學變化的作用下,部分混合料顆粒表麵發生軟化和熔化,產生一定數量的液相,並潤濕其他未熔化的礦石顆粒,當冷卻後,液相將礦粉顆粒粘結成塊,這個過程稱為燒結,而所得的礦塊叫燒結礦。由此斷定車上拉的就應該是“燒結礦”,而非來之前謝娟說的鐵礦石。
一個瘦高個走過來,向張揚揮手打了招呼,又指著李敞亮問謝娟:“是他要打工嗎?”
“嗯嗯嗯。”她愣了一下,從說話的聲音判斷出是小黃。
“這個活很重的,剛出校門不一定能吃得消呀!別看這車不大,但這結塊沉著呢,一車至少一千二百斤。一夜十一個小時需要耐力。”
“你看他五大三粗的,應該沒問題。”她指著李敞亮從上到下劃了一翻,李敞亮也不吭聲,張揚又問他:“你能幹嗎?”
“那——有什麼不能的。”他抿著嘴,用食指撓撓臉頰,流露出畏難情緒。
“到底能,還是不能,你想好了,隻有這個工作可以在短時間內掙夠補習費。”張揚期待著他給一個明確的回答。
“能——能。”他猶豫地點了點頭。
“能,那我就帶他過去,給他安排一下。”小黃對謝娟說,然後轉臉對李敞亮招手道:“走吧。”
張揚和謝娟看著李敞亮拉了兩趟,覺得他幹得還不是很吃力,便給他打個招呼,留了輛自行車,放心地回家了。可第二天李敞亮一回來就說那不是人幹的活,受不了。張揚鼓勵他:“你想舒服的工作,工資就低,又達不到你的目的。你要想再複習考大學,就得吃這份苦——‘不吃苦中苦,哪有甜中甜’呢!”
“你不知道,那真不是人幹的活。俺娘要是看到能心疼死了。”他皺著眉頭說。
“小黃還沒你壯實呢,都幹兩年了,你不行呀!”
“你去幹一天試試,就知道了。”他用不屑的表情看著張揚。
“我什麼苦沒吃過呀!我要是能幹,你會繼續幹嗎?”張揚試圖激將著他。
“你要能,我就能。”他用手指不停地點著張揚,肯定地說。
“那好,一言為定,明天我也去,我陪著你幹,叫小黃把我也弄你那組去。”
“一言為定。”
中午吃飯的時候張揚說要去拉燒結礦,當李敞亮的麵,沒人說什麼,飯後,謝娟把張揚喊到一邊說:“我媽說了,以前是沒辦法才去打工的,現在我倆都考上大學了,就歇歇吧,家裏也不差那一點,你現在是我們家的功臣,你給我弄去考上了大學,他們甭說有多高興。——嘿嘿,我媽不知道怎麼疼你這個女婿是好了。”說完伸著舌頭做了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