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不同天,各地一風俗。按照來城傳統風俗遺留的規矩,女人生孩子有血光之說,未滿月即血氣未淨,不能串門,更不能住別人家,否則,會給人家帶去厄運。待張揚拖著疲憊的身子,用三輪把張俠和孩子從醫院拖回來的時候,房東卻告訴他根據當地規矩張俠和孩子不能再住他家了,而此前,張揚對這些規矩一無所知。無可奈何,張揚隻得拉著她和孩子在街上轉悠,臨時去找旅社,嶽母跟著一路歎息連連,弄得他愧疚萬分。最後以每天十元的價格在來城監獄北門東兩裏的大眾旅社安頓下來。旅社房間不大,放了兩張單人床之後,中間隻有約一米寬的下腳空。孩子出生根本就不敢聲張,張揚自然就不能請假,工作休息一切如常。每次下班之後,便急匆匆地趕回家裏,順路買些下奶的菜品,他那點可憐的工資也隻夠將就維持。幸虧嶽母來時,張俠大嫂偷偷塞給了幾百塊錢,否則,張揚交過旅社的房費,就會特別吃緊。
約十天左右,孩子變得白白胖胖了,圓圓的腦袋下嵌著一雙大眼睛,黑葡萄般的眼球偶爾會隨大人的行為轉動,紅撲撲的小臉,好似兩個半熟的仙桃,肉嘟嘟的小嘴猶如熟透的大櫻桃,誰見了都想親上一口。嶽母有事沒事地在孩子頂部做輕壓式按摩,張揚問她:“這樣做有什麼作用?”她笑著說:“你現在再看看,孩子的頭滾瓜溜圓了吧。——你看呀,有的人的頭歪扭四斜的,就是因為剛出生的時候,不會擺弄,給睡扁的。等孩子骨頭硬了成型了,就弄不過來了。”張揚真的慶幸自己請來了老嶽母,否則,他和張俠一點不懂,還不知道給孩子擺弄成什麼個樣子。眼前這個胖小子恍若珍寶,越發地叫他喜歡,這肯定是上帝對他的特別獎賞,也隻有好人才會獲得上帝特別的眷顧。他突然想起奶奶說過“好人一定有好報”,他始終都認為盡管愧對謝娟,但相比之下,選擇張俠應該是積德行善,是恪守做人的良心底線。
新警察一年見習期滿,馮誌才因為跟朱誌強隊長搭班,又擔負著朱隊長孩子的家教,兩人關係甚密,被推薦為中隊內勤幹事。張揚十月中旬被政治處主任楊海瑞調到罪犯大食堂,從此開始了後勤物資車輛帶進帶出、夥食加工、罪犯管教等工作。罪犯大食堂不是誰都能去的,很明顯這是楊主任對張揚的特別關照,張揚也因此在心裏感恩戴德地欠了他一個大人情。
工會主席王海濤把張揚叫去,說澳門即將回歸,省司法行政係統要搞一次“慶澳門回歸文藝彙演”,叫他準備兩首歌曲參加預選,盡管單位和家裏忙得不可開交,但鑒於領導的信任,他還是欣然領命了。工會副主席喬彩霞,編排了一個由11個女警組成的集體歌舞,理由很充分,似乎也很有把握,因為她相信她的節目具有獨一無二的優勢,據他了解全省哪個監獄也沒有來城監獄美女多,應該屬於避實擊虛,出其不意。
罪犯大食堂隸屬生活衛生科,四名警察管理著六十九名罪犯,擔負著全監獄兩千六百餘名罪犯的夥食製作加工,可謂是人手少任務重。張揚自覺剛來,凡事自己都會積極主動點。大家都以為他是個單身,特別是隊長沈向陽,動不動就叫他代夜班,他也不好拒絕,這樣張揚值了一半的夜班。每次下了夜班就被工會叫去禮堂裏練練歌,這樣沒有時間照顧家裏。孩子沒滿月,張揚的嶽母就回了老家,孩子的哭鬧攪得張俠幾乎就沒睡過一個好覺,自然時不時地會把火瀉在張揚身上。為了讓張俠一個人帶孩子在家有個照應,張揚把孩子的出生證明的日期9月28日,刮掉一個“2”,改為9月8日,叫人看上去孩子出生已一月有餘,就可以把她娘倆接回先期租的房屋。他拿了這看不出改動的出生證明,得到了房東的應允,幸虧孩子的毛發較長,才得以順利蒙混過關。聽說張揚接張俠娘倆過來,李建成租了張揚隔壁的一間房子,房東熱情地在自家客廳為他們準備了一桌酒席,周圍鄰居也都或多或少地給孩子包了紅包。張揚放了一掛鞭炮,一陣劈劈啪啪之後,便進了屋,又被房東叫來入了席。女房東朱姐笑嘻嘻地逗張揚說:“張揚呀,你真是太高了,那邊剛走一個,這邊孩子就這麼大了。”男房東徐哥趕緊撇撇嘴使個眼神,意思是別叫張俠聽到。張俠見了羞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沒事,這些我都知道,你們隨便說。五年前就知道了。”馮誌才趕緊接話說:“這個熊貨臉皮厚,說了也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