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把話說完。”黃科長對常副科長說,又轉臉對張揚:“說說你的理由?”
“李戰士,這個犯人,家裏長年不來接見,他感受不到一點親情,本來就消極改造,如果這次把他一棒子打死,他就更看不到希望了。這樣他就會徹底破罐子破摔了。理由就這麼多,你們也知道的,這個犯人跟我沒有任何關係,也沒有私交。”張揚又怕被責怪有包庇的嫌疑,所以特別強調了他與李犯之間的界限,接著又道:“還有一個理由,就是識破他裝病,別的犯人都不知道。不處理他,也不會造成什麼不良影響。”
聽了張揚的話,三位領導彼此看了看。沈向陽對兩個科長道:“你們看?”常副科長又對黃科長說:“老黃,你覺得張揚這樣提議可以嗎?”黃科長笑道:“你負責管教,你看著辦!”頓頓又說:“其實吧,也行,要給出路,給希望。這樣我們的工作才好開展。”
“那行,你按照張揚說的,但張揚你必須給李戰士把話說透,要他知道我們是放他一馬,別再不知好歹。”常副科長趕忙說道。
“那就叫他去做這個工作。過幾天我再找他談談。”沈向陽看了看兩位科長,轉臉對張揚說。張揚點頭,“嗯”了一聲,連連對領導道謝。黃科長笑嗬嗬地說:“小夥子,腦子好使——腦子好使。”隨後對常副科長招呼道:“走吧,早該下班了。”
待兩位科長走後,張揚沒顧得上吃飯,就來到澡堂李犯躺著的床前,李犯見張揚來了,便假裝艱難地挪動著身體,坐了起來靠在牆上,道了聲“張幹事好”。張揚微笑著說:“李戰士,什麼時候能起來幹活?”李犯哭喪著臉說:“張幹事,我真的不能幹,我也想幹,可就是這腿不爭氣,癱軟得沒法站立。”
“看來,你真的不想好了,那我現在通知嚴管隊來帶你。”藐視著李犯,冷冷地說。
“你不能這樣對待病犯吧。”李犯憤怒地對張揚嚷著。
“小點聲,給你自己留條退路。”張揚兩個手掌向下反複地做著輕壓的動作。李犯似乎感覺到什麼了,也許因為本來就心虛,便輕聲道:“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自己看看。”張揚邊說邊按亮了燈,又指著地板上的腳印。李犯順著張揚的手勢看去,頓時目瞪口呆,滿頭黃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愣了半天才慢慢低下了頭,再也沒了剛才那份囂張氣焰,最後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你關我吧!”
“你也知道該關呀!”張揚見李犯服軟了,厲聲喝斥道,頓了頓,又語氣緩和地說:“關你不是目的,而是要懲罰你的裝病行為,糾正你的改造態度。——是你自己去小號子,還是我叫人送你去?”
“我,我,我——張幹事,你能放我一馬嗎?”李犯可憐兮兮地看著張揚,近乎哀求地說。
“當初幹嘛的,裝病的時候怎麼沒想過這些?你以為我們幹部都是吃幹飯的,耍著我們玩?就你這個態度怎麼能改造好。”
“如果你能放我一馬,我保證好好改造,你叫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全聽你的。”李犯信誓旦旦地保證著。張揚見狀道:“你的保證有用嗎?——你說,要是傳出去你裝病被揭穿了,你這張臉往哪擱。”李犯在社會上時,是個混世的,帶有一定的黑社會性質,平時就是個死要麵子的人,張揚這麼一說就像一把利劍捅進了他的心窩,使他更加緊張起來,骨碌一下竄下了床,立正站在張揚麵前,揚起右手:“張幹事,我發誓,我寫保證書,隻要你能放我一馬。”張揚瞟了他一眼,說:“你記住,男人說話要一口唾沫一顆釘。”
“嗯嗯嗯,一定一定。”李犯見張揚口風鬆動,便點頭如搗蒜。
“那好,這有紙,你寫一份檢查,一份保證書。”張揚說著就從口袋裏掏出了紙和筆扔到床上。
“張幹事,原來你沒打算關我呀!”李犯頓時回過味來,“謝謝,謝謝,——我以為我這樣沒後台,跟你又沒私交的,犯了這麼大的錯,肯定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