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霓複又淡淡一笑:“如此甚好。道兄,我等皆江湖兒女,性本豪爽,我也知你性子散淡,頗有修道之心。我倒希望你不要像那些俗人一樣。否則,枉我曾對你另眼相看!”
梅丹心知道黎夢霓素來傲視群雄,並不怪她,當下也歎氣道:“其實,我聽說後,也很傷感。當年你們姐妹三人來到武當山,就數我和裴維劍與你們三人最好。事情鬧到現在,裴維劍自幼風流倜儻,武當也有管束不嚴之罪。”
他很知道曙陽真人因為喜愛裴維劍天資奇佳,多有溺愛,不免寵縱了這位“三師兄”,終於遺羞武林同道,然而身為弟子,卻不能對師長說三道四,所以並未明言。其實,武當內部,各脈師長弟子對掌門識人不明,訓徒不嚴,頗有微詞。碧水劍丟後,武當上下反響劇烈,反對聲一浪高過一浪,曙陽真人日子很是難過,才把從不愛管閑事的梅丹心這位散淡弟子也派下山來,打探消息。
夢霓卻不屑道:“他夫妻兩人的事情,若怪也隻能怪我渺兒姐姐識人不明,當初就不該嫁他,哪裏能去怨你們武當管束不嚴。你應該不知道吧?當初,我師傅曾經禁止渺兒姐姐與裴維劍來往。然而,那時她情根深重。師傅無奈才允了婚事,誰知她所托非人!”
梅丹心聽她並未附和自己責怪武當,不由訝異,心道:“這位黎女俠果真見識不同別人。”卻聽夢霓又道:“同樣的道理,如今渺兒姐姐自己做了決定棄夫拋家,那就是你們武當,也怪她不得。”
隻見夢霓轉而對他一笑:“若能知道怪責自己門派管束不嚴,總算通情達理。我倒沒看錯道兄!”
雖然輕紗罩麵,看不清她的笑容,但見她眉眼盈盈,略含笑意,梅丹心也禁不住心頭一動,頓起惺惺相惜之意。
天色已晚,黎夢霓攜了關關,告辭回房,隻留下梅丹心悵惘不已。
梅丹心本來還欲問她一些事情,見此隻得罷了,忖道:“那人的消息,看來她也不知。罷了,我出家多年,難道還有什麼看不開的嗎?”
他盤腿坐於床上,當下運功療毒。他所中之毒雖然古怪,幸好中毒不深,此時感到毒氣已除,方才放心。
隻是,如同一顆石子投進湖中,平靜已久的心靈因為重又見到故人,勾起許多刻意忘記的往事,便如水波蕩漾起來,一波,又一波,心緒再難平靜!
一位白衣少女立在水邊,似嗔似怨,嬌俏嫵媚,恍惚間向他招手,他心情一陣激蕩,輕聲呼喚著:“俏俏,是你嗎?俏俏,你可知道這些年我想的你有多苦?”
忽然一陣嘈雜聲滑過水麵,那美麗的少女冷笑了一聲,一劍刺向他,“你這個癡心妄想的東西!”
水波動蕩,被嘈雜的聲音割裂,那白衣女子吃了一驚,飄飄的去了,任他千喚也不回頭。
梅丹心不由大是惱怒,喝道:“誰在那裏吵鬧,驚了……”,他坐了起來,滿頭大汗,竟是一夢,聽到窗戶外麵一陣叫好聲傳了過來。
等他披衣走出房門,才知道自己的確起的晚了。
院子裏關關正在舞鞭,他不在意的看了一眼,卻再也收不回目光,那女娃兒舞的竟是“妙法降魔金剛鞭”!雖然他明白在黎夢霓身邊總離不開驚奇二字,但是一個年僅十幾歲的小姑娘能夠學會“妙法降魔金剛鞭”也的確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妙法降魔金剛鞭”是一位武林奇人從佛法《金剛經》悟得的,他因此獨創了一套劍法,一套鞭法,一套大力金剛指,大力金剛指傳入了少林,成為少林寺絕不外傳的七十二絕技之一。劍法已經失傳,不得而知。那套鞭法則曆經曲折,被峨嵋武林所得,作為峨嵋秘技。那這個小姑娘從哪裏學來的?她不是昆侖派的弟子嗎?這套鞭法極難成就,她是怎麼學成的?雖然並不得其三味,卻有模有樣!
他掃視四周,因為他們人多,這院子恰巧有六間上房,被他們全包了。院子不小,砌著一個花壇,還有幾棵桃樹、石榴樹,隻是草木凋萎。早晨的陽光投射在遊廊上,清冷中帶著點暖意。黎夢霓仍然蒙了麵紗,紫裳麗影,坐在廊下讀書,偶爾向關關瞟一眼。範晉卿臉色依然蠟黃,搬了張椅子坐在自己房門前看的認真。小秋千端著茶水立在一邊,癡癡的叫好。卻沒見小雅。
他走到黎夢霓身邊,輕咳一聲,夢霓從書上抬起頭來,明眸含笑,“道兄可是奇怪,關關怎麼會這套鞭法?”
梅丹心點點頭,“雖然蘇侄女兒尚未得三味,但已練得有模有樣,的確令人驚訝。”
黎夢霓瞟了正在鞭影裏輾轉騰挪的關關一眼,對他道:“是她十歲時金頂和尚傳她的,也許因為年齡太小,她練了三年才練成這個模樣。”
梅丹心一怔,“怎麼?”他好奇心起,不由想問個仔細,又覺不妥。
夢霓歎道:“別說是你,我也不信!”
“她十歲時,她父親帶她去峨嵋山金頂寺,金頂老和尚喜歡小孩子,便逗她玩,將她綁小辮的玉石墜子藏在手裏。關關隻有十歲,小辮子是她最心愛之物。”夢霓不由輕輕笑起來,仿佛記起了那時的關關的淘氣樣子。“道兄!你別看她現在有時文文靜靜的,她小時候最折磨人,嗓音又尖又高,哭起來煩死人。她那時在昆侖山上呆了一年,後來想家了,總哭著找爹爹,我實在哄不了她,才把她送回家的。”
“她當時不見了小玉墜,對著老和尚哇哇大哭,老和尚修行多年,哪裏知道惹了這個小禍殃,就等於倒了大黴。把小墜子還她不算,還答應送她一件寶貝,她才不哭了。這小丫頭小時候生的乖巧可愛,不哭的時候,小和尚們都喜歡她,大夥兒拿來一些金銀玉器逗弄她,讓她挑。誰知她統統不要,唉,她家裏富可敵國,這些金銀玉石她見的多了,便不認為是寶貝,一點兒都不覺得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