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竟這般勢力?”嶽子峰眼中盡是淒涼,還帶有不易察覺的鄙夷,冷言道。
“你這叫什麼話?”嶽大人叱道:“我做的一切還不都是為了你將來打算?如今你這些所作所為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地裏笑話,傳出去隻會教別人說是為母管教無方!”
嶽子峰別過臉,修長的脖頸呈現出優美的弧度,但緊握著拳的雙手卻在微微顫抖。
嶽夫人見狀,倩笑道:“好了,子峰,別耍小孩子脾氣了。你母親正有件天大的好事要告訴你呢。”他用手按了按下巴上的浮粉,帶著毫不掩飾的喜悅快速道,“前幾日宮裏傳出旨意,一個月後要為當今聖上點選後宮,如今已經安排下來了。你母親使了銀字上下打點,到時候你隻要參加殿選即可。憑你的相貌,肯定會被皇上選中,到時候寵冠六宮,豈不是比當個郡主妃更加尊貴體麵?”
聽聞此言,嶽子峰腦中猶如天崩之響,似有無數思緒打亂心頭,顧不得禮儀,高聲衝著正在運氣的嶽大人道:“我絕不去!”
“哪裏由得你說不!”嶽大人橫眉立目的衝他嚷道:“都怪我平日太嬌慣你了!才教出了你這麼個眼裏沒有母親的東西!”她氣的一時說不出話來,隻是撐著椅子上的扶手呼呼喘著粗氣。
嶽夫人一臉賠笑,柔著嗓子勸慰道:“大人,你就別罵子峰了。子峰你也是,知道你母親身體不好就別老惹她生氣。既然天賜給你了一副絕好的容貌,若不入宮陪王伴駕實在是可惜了。若有一日能封為貴妃,倒不指望你能多孝順我們,隻是你那去世的生父,在九泉之下臉麵也有光不是?”
這一席話,直戳進嶽子峰的痛處,此時縱有千言萬語也隻堵在胸口,鬱鬱的愁緒逐漸淹沒全身,讓他隻能僵硬在原地,挪不動,也說不出。提到亡夫,嶽大人滿是怒氣的麵龐也不禁流露出一絲稍縱即逝的愧疚,看著兒子滿是悲傷又極力用冷漠掩飾的麵容,隻得啞著嗓子道:“今日我也把話說明白,此事已成定局。就算你不入宮,你與肅慧郡主也終究是不可能的了。這幾天你自己也好好想想。”轉即衝著舟漣厲聲罵道,“再敢攛掇公子往外跑,小心打斷你的腿!還不快滾!”
舟漣畏畏縮縮的答應著,伸手拽了拽嶽子峰的褲腳,主仆二人便一個陰著臉,一個滿臉是汗的朝偏院疾步走去。
此時,夜幕已經低垂,鳳翎宮頂上金色的琉璃瓦被壓成低低的灰黃色,但暖閣中卻是亮著盈盈的暖橘色燭光,燈罩上的紅“囍”字與隨處可見的紅金錦緞無聲的烘襯著新婚的氤氳氣氛。紫檀木榻桌上,飲了一半的清茶還在輕輕冒著溫氣。世勳端直的坐在暖榻左首,兩手木然的放置於腿上。
西裏間,皇後的陪嫁侍從皓珹,正歡快的整理著內務府剛剛送來的過冬棉衣,臉上帶著掩蓋不住的愉悅之情。他的動作並不輕,更伴隨著實木雕花衣櫃開關門時發出的邦邦聲,使得一直在世勳身旁靜默隨侍的韞珣不斷地拿眼睛瞟他。然而世勳似乎並沒有在意,隻是一味的出神,心中回想著下午初次見到兄長時的情景。
昔日繁華逐風去,唯留殘枝滿庭涼。
在世勳心中,先帝後宮的遺眷本該是如詩中所說那般,過著寂寥蕭索、深居簡出的生活,但延寧宮中花團錦簇的情景著實令他驚訝。坐在殿中鋪著絲緞軟墊的扶手椅中,喝著香氣撲鼻的“涎淩香片”,看著桌上擺放的格式時新瓜果,不難想象昔日長兄所居的鳳翎宮該是何等奢華繁盛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