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6日
今天是我離開學校的日子。
灰厚的石牆落下戰爭的缺口,一如馳騁沙場的老將軍背上的傷痕——那是一個個背負著盡忠職守堅貞不屈的創傷,不曾愈合卻無法扳倒那即便久經滄桑依舊屹立不倒的堅毅臉龐;塔樓的一角爬滿了荊棘和薔薇,柔弱無力地扯出的細長身軀似乎風一吹便要連根拔起,卻在厚牆的庇護下帶上執著的希望竭盡全力地向著陽光蔓延生長。
站在校門,背著包裹,回頭凝望向熟悉的一切,我不由得感慨萬千。
我在這個魔法學校裏當校長已經多久了?仿佛隻是浮光掠影的眨眼,然而那晶瑩的淚光、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送行的師生無不提醒著我,那是一段漫長而值得紀念的時光。我對此心懷感激,就像我不認為自己值得那種敬佩和挽留,至少我的辭職不無理由。
“維特尼斯校長,我……我們會想你的……”
熾熱的掌心緊緊地抓住我的手,作為代表的蓋德院長已經淚眼朦朧、涕泗橫流,完全沒有非限製性使魔派學院院長的風範——以他向我傾訴的次數來看,我們確實是知心摯友,隻可惜平時我對他還是過於冷漠,感覺有點辜負了他的善意。
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抽出包袱裏我僅剩的一根魔杖:
“吉耶爾莫,別這樣,好歹你也是個院長,這樣哭鼻子成何體統?最起碼給後輩們做個榜樣嘛——我們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說來慚愧,平時總是你在說話我也沒給你什麼合適的建議,這把魔杖就當是闊別的贈禮、這麼多年我們命運交織的見證,也好讓我安心離開。”
我把魔杖交放到他的手心裏,反手按住了他的手背,不容他拒絕。
“這……好吧,不過接替你的史德本校長,我覺得他不會比你好,至少我曾去過他的轄區,所有政要人員都是軍事化管理——我是說學生可不是軍隊,我們更應該著重於學術方麵的研究而不是整天探討什麼隊列對魔法師最合適……”
蓋德又開始了,滔滔不絕地向我傾訴。
但這不是一個合適的時候,我隻能適可而止地打斷他,讓他繼續這麼說下去可不是個好辦法:
“嘿,吉耶爾莫,我現在已經不是校長了。新任校長是史德本確實會讓你有點不適應,就像適應一個變化總需要過程,你不能祈求著事物向後發展,再強大的魔法也無法回到昔日的時候、往事的時刻——如果對新任校長有什麼意見,你完全可以對他說,我相信他也不會不明事理,你應該嚐試著向我傾訴一樣改變他不是嗎?”
“你說得對,維特尼斯校長——我不應該說他的不是,但至少請不要讓我們改變對你的稱呼……”
說著,他有點擔憂地向我身後望去,突然出乎意料地壓低了聲音,
“你一定要小心,無論她是魔女還是妖獸,我越來越覺得她比起人更像一具人偶,沒有意識的人偶,人柱一樣的東西——我感覺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我的身後,我當然知道了,那是在校門外等待著我的佩利恩和她那名為戰士的使魔。
沒有人送行的歌莉婭,正如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以為她是魔女或者其他不詳的怪物而畏懼著她;此刻她正打著一把繡上白玫瑰接有蕾絲邊的小小的黑色遮陽傘,一言不發地站在陰影裏。戰士背著那把銀色大劍挺直了脊梁同樣沉默地站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