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為止了!”
舉著手槍,在茶樹身後大吼一聲,董邢俊目不轉睛地從樹木的陰影裏緩步而出。
陰雲滾滾,雷聲陣陣;一線電光把茶樹的背影拉得細長,映得透徹的明亮。黑壓壓的天空,仿佛稍不留神就會墜下來一樣。
暴雨尚且未開始肆虐的時候,茶樹站在休息亭背麵的巷道上。
漆黑的槍口下,幾乎咬牙切齒,董邢俊與茶樹的距離在不斷拉近:
“你真是自信啊,始作俑者。
自信向我解釋你的險惡居心,以為人類警察無所作為;自信能從我手裏跑掉,毫無顧忌地出現在城市;自信來到這個地方,引發混亂來掩人耳目聲東擊西;殊不知過於自信便是自負,正是你的自負告訴我你在這裏——這裏存在著‘異常’不是嗎?你引發的‘異常’!”
“原來如此……這,就是我被通緝的原因嗎……
無論你信不信,顯然你誤會了,我沒有引發‘異常’。”
平靜的語氣後,茶樹佇立著沒有回頭。
一聲冷笑,目光如炬,停在他身後最恰當的距離,董邢俊握著槍支的雙手未曾顫抖:
“假如你之前主動自首向我解釋我尚且抱有一絲期待,但現在?已經太遲了。
再惡劣的‘異常’也會害怕槍。就像那個時候你孤注一擲不惜以死替寄生著‘異常’的護士擋下子彈,美其言曰不會讓任何人死亡,也確實蒙蔽了我們的眼睛;實則護士不過是恰逢其時的借口,你替之擋槍的,是‘異常’!”
熱風席卷著沙塵,驅不散陰暗,更讓人心煩意亂。
暗地裏,茶樹張了張嘴,不知是想駁斥還是想解釋;話到嘴邊卻恍如豁然頓悟,伴隨著咽下去的不假思索,他最終也沒有說出來——意識到決意下的製止毫無意義,這個時候的董邢俊已然無法以言語阻止。
但問題也隨之而來:既然下定決心,給自己下了定義,為什麼此刻又要特意把身形暴露在自己眼前?正如茶樹明白董邢俊完全可以躲藏在樹後暗下開槍,待失去氣息後,再上前補上幾發憤怒的子彈——他沒必要和一個將死之人攀談。
然而他還是出來了,帶著不可置疑的仇恨。
稍微側過臉,換了一種態度,茶樹斜眼看著他:
“麵對在你眼裏如此惡劣的我,如今你還寄望著什麼?”
“展示給我看!”
董邢俊一字一頓,
“簡單地走入人類眼簾帶來一係列災難後,最終宛如噩夢般眨眨眼就結束掉,隻憑一顆子彈一切就能輕易完結,那至今為止的鬥爭和殺戮到底是為了什麼?讓無力者身隕,使無辜者為惡,令無罪者負罪;到底什麼都不明白,就連死者因什麼而犧牲也不清楚,這算什麼?
我不甘心,我不承認這些事件的莫名其妙!‘異常’究竟是什麼東西,你究竟是什麼東西,我要你展示給我看!”
或許一開始的隱瞞就是個錯誤?不,不隱瞞的話,隻會導致一模一樣的未來……
雨,開始下了。最初的雨滴就像一顆顆往下拋落的碩大豆子,淩亂而急促;不會顧慮,也不會害怕,隻肆無忌憚地往下砸,在人的臉上、頭上砸出了宛轉的水花,在衣衫、土地上打出了水跡的浮華,唯有那黑洞洞的槍口凝聚寒芒在冷意的躍動下卻是難以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