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裏?
不知躺倒在什麼地方,勉勉強強睜開眼睛,他的眼前一片黑暗;沒有聽到任何聲音,恍如在耳邊傾倒著無法掙脫的寧靜,壓抑著他那若隱若現的呼吸聲。
模糊的光,如同嘀咕的小心翼翼般難以捉摸,無法揣測畏懼著什麼東西而一直在竊竊私語,又如深陷黑暗鑄造的泥淖,藏匿在最遙遠深沉的夜空;霧裏看花,難以說明。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想要伸出手去捉住那縹緲的光?不,不對,光芒怎麼樣都好,他不在乎,因為從中並沒有倒映出他的渴望——所以他渴望的是什麼?莫名其妙,仿佛一直以來理應如此的困惑,他對這本應令人恐懼的處境隻剩波瀾不驚。
沿著常識的誘導,安靜而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循序漸進:睜開眼睛之前是雙目緊閉,那合上眼睛,墜入這黑暗前的那一刻——他是誰?他在哪裏?幹什麼?試探著仔細從腦海中探尋輝映,可惜卻彷如泡沫破碎後斷裂的幻影,一切早已蕩然無存,飄散成空。
沒有結果,他隻能回到現實尋求線索。
恍惚中他明明剛給身體四肢下了蓄力的命令,這個命令便瞬息間遺失在傳達的過程,那是他想坐起來,卻意外地力不從心;不至於感受到被束縛著的痛楚,透徹心扉的唯有油然而生的無可奈何,反應後的身不由己、無動於衷。
在他的思維裏,他還應該是一個人,畢竟倒映著他意識的感官知覺無比清晰;如果無法操縱身體,那說明著什麼?要麼脊柱被麻木得失去知覺,要麼……
就像……失去了肢體那股空虛與落寞……
不想承認,更不敢繼續想象,導致他必須得到確認;然而即使竭盡全力抬起頭也無法看到身體,糾纏著黑暗的潑墨讓他視線迷離徜仿,焦躁不安。
“你醒了嗎?”
低沉而沙啞,聲音如砂紙摩擦著耳膜般令人生痛,更屠戮了關懷語句後理應存在的友善而呈顯出不懷好意、居心叵測,僅由毛骨悚然的笑聲中若隱若現地透露出絲絲熟悉;黑暗留白的空隙,他隻捕捉到了一個佝僂的人影。
“你是……”
與人影如出一轍的機械,生硬地呐讀著每一個字,通過身體振幅間唯一穿透黑暗的粗糙摩挲,他發現喉結的滾動出乎意料地吃力,仿佛嘴唇也在不斷顫抖咬合著難以抑製;除了吐出心底最簡潔的疑惑,對於自己的口齒不清他根本無法阻止。
“這不會是一個問題,親愛的勇士;就像你總會忘卻此刻的情景,就像你早已察覺卻不願意承認的那種麵不改色,就像這黑暗中的餘光蕩漾著轉瞬即逝的那一抹安寧。”
她伸出了手,似若闡述著溫和地在他的腦袋上撫摸,
“你做出了選擇——而我,不過是作為實現你願望的那個人而已。
好了,繼續手術吧……”
什麼……手術?在這之前……自己進行著手術嗎?也就解釋了麻木的意義,到底進行手術需要相應的麻醉;這種想法總算讓他鬆出一口氣,然而問題的接踵而來卻讓他猝不及防地毛骨悚然:假如躺在手術室裏,為什麼眼前會一片黑暗?而且這番話……會是操刀醫生說出來的?
當失去了救死扶傷的環境定義,“手術”這個詞無疑會使人膽戰心驚,尤其無法看出什麼手術需要一個老態龍鍾的婦人單獨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