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蕩在熟悉的街道上,舉目四望,他看見了店鋪正敞開門麵似乎尚在營業般;鍾塔高聳於建築叢林最深處出類拔萃;院牆飽經風霜猶如垂暮的老人顯得殘損破落;樓房巋然不動地羅列於院牆一角那些被磨平的缺口中;以及兩邊小巷時而出現不知通往何處。
可惜直到視線所能觸及的道路最遠方,自始至終看不到一個人,陪伴他的隻有彷徨。
路,就像一條平直的射線,起點是音樂廳,兩旁排開似曾相識的一切,沒有盡頭。
恍惚中不知走出多遠,隻以目光與景致交接,木然陶醉於那絲絲縷縷的熟悉感,茶樹唯一的感覺是舒心;從物事中抽象出稱心如意,哪怕永遠地徘徊下去,也不會疲乏、不會厭倦。
但,誤差在所難免,總會出現偏離既定軌跡的時候;就像某個難以察覺的刹那,茶樹忽然止住腳步,稍一使勁便於迷茫錯愕的習以為常中脫身,看著那些確實令人覺得理所當然的景物,不由得逐漸開始思考:這裏是哪裏?
究竟發生過什麼事讓我到達這裏?為什麼會喪失直到現在的記憶?還有……我是誰?
完全沒有印象的思考,也並非那麼急迫,正如在他腦海裏,甚至比不上那些一見如故的建築群來得具有吸引力和視覺衝擊力;疑問終究隻是一連串索然無味的疑問。
耽誤就顯得不可避免,哪怕一再拖延,也會比發生猝不及防的改變來得平緩、來得溫和、來得疲庸;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又是逝水般流去無法估測的時間後,直至思維再度出現偏差,短暫愕然的第二次發生,他才再次回到了那些問題上。
無可奉告的記憶,一無所獲的思考,似乎正在把他推往一個死循環。
或許,他應該回頭,去查看那個無比詭異的人偶?霎時靈光一閃,他覺得自已應該這樣做;然而當他轉過身,同樣察覺自己走得太過遙遠甚至看不見起點時,他很快便把這個想法拋諸腦後——因為在他看來,往前會比向後輕易。
是的,隻要一直向前就好了,無論通往哪裏,無論走到什麼時候,不變的永遠是那種仿佛觸手可及的親切感;這切實讓他安心。
“所以,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某店鋪的玻璃外牆倒映著他,而那個自己的影子卻在說話——真的是自己嗎?他說不清楚,也沒有想要理解清楚的念頭;毋庸置疑,除了相同穿著,那個自己手中還攥著一把象牙白的骨刃,盡管那並不能令他驚訝。
不緊不慢,茶樹轉過身,麵對著鏡麵裏的自己:
“我選擇了什麼?”
“死亡——說實話,我不應該出現在這裏,尤其是你的眼前……我的失策在於沒有殺掉處於這個時間點的她,那是我實在沒想到異變的根源不止是她,還有你……
在我意識到這個錯誤後,她的存在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是誰?”
“這意味著不僅僅是她,我還必須殺死你——這些都是後話了,你不需要記住。
應該先由你修正這個世界,把既定事實扳回正軌,然後,她存在的可能性才不至於從本質上完全崩潰……當然,一切還是取決於你的選擇;倘若超出料想,我會建立在此基礎上再想方設法,不過這是我能想到的較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