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轎廳到前院,中間還有一個過庭。過庭裏的芍藥花,碗口大一朵一朵,在夕陽下無不顯得婀娜多姿不勝嬌羞。在內閣忙了半個多月未曾回家的孫承宗,此刻沒有心情觀賞它。
首輔大人勾頭穿過庭道,徑自走到後院,卸去官服、官帽,換了一件居家所穿的藏青葛布道袍,頭上戴了一頂陽明巾。在後院客廳坐定,和夫人一起,依次接受了孫鉁、孫鈐、孫鋡、孫鑰、孫鈰、孫鎬六個兒子的請安。孫承宗一共有七個兒子,除上述六位以外,還有個大兒子叫孫銓,他現在在山東高苑縣當知縣。孫承宗問了幾個兒子的學習情況,便一起用過晚膳。
飯畢,孫承宗回到前院書房裏用茶。品茶時,他把他的二兒子孫鉁叫了過來,詢問他不在家時的生活用度夠不夠,銀子還夠不夠花。孫府上上下下,從眷屬到仆婢,總共有五十多號人,這麼多人吃喝開銷,說起來也是一個無底洞。單靠孫承宗的俸祿是不夠的,還好皇上經常給他一些獎賞。
京官的大部分收入,都靠門生或各地方官員的孝敬。偏偏孫承宗不願被人情所束縛,平常要好的仕官朋友送點兒禮金雜物來,客氣一番,半推半就,還是收下了。若是一些想說情升官的人走他的門道兒,十有八九會碰上一鼻子灰。
孫承宗遊曆官場,想做經邦濟世的偉業,絕不肯在人前落下什麼把柄,因此,他的家境總也沒有寬裕的時候。為了節省開支,侍弄院子花草和書房裏頭研墨鋪紙的活都交給兒子們來做。但抬轎的轎夫、做飯的廚師、內院的丫鬟,似乎一個也裁減不得。官做到這個位置,必要的排場還是要講得。
在這麼一個兩難的境況下,孫承宗常常捉襟見肘,因此最關心的就是家庭的生活用度有沒有超標,怕家裏人收受外人的賄賂。幸虧二兒子是一個精明能幹之人,由於他的籌劃,家中總沒有弄到入不敷出、山窮水盡的地步。二兒子向父親彙報最近家裏的生活情況,他提到了最近宮中有人給家裏送禮品。
“爹,最近大內的魏公公經常給咱們家送禮品。”
“鉁兒,是哪個魏公公?”
“就是和皇上很親近,最近負責清理京城下水溝的魏忠賢魏公公啊!”
“魏忠賢都給咱們家送什麼了?”
“就是一些新鮮的豬肉、牛肉、羊肉和一些活雞活鴨什麼的,他還送了不少大內上好的的禦酒,我把肉留下了,酒拒收。”
“兒子,你做的不錯,你退下吧,爹還有公務。”說完,二兒子孫鉁退出書房,留孫承宗獨自一人在書房工作。首輔大人在準備第二天去視察京營的先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