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架穩穩放在地上。易笙鬆開呂恪,讓他做自己要做的事。呂恪揭開坎沃的戰袍,一邊檢查一邊詢問:“你們是經曆了什麼戰鬥嗎?”“沒有。將軍倒下之前我們沒有戰鬥。”阿吉恩特仔細回想著,盡量提供眼前這位醫生想要的信息,“不過……”阿吉恩特正考慮要不要告訴他們被魔樹迷住的事,呂恪已經有了發現。“看這裏,有一個針孔!”呂恪幹了半年農活的手已經非常粗糙,但醫生的職業素養還是讓他保留著敏銳的觸覺。針孔處滲出一點血液,已經凝固成一個黑點。他仔細確認著自己學過的東西,如果這裏的人類跟地球上沒有什麼區別,那從這裏進去應該正是脾髒。這是人體裏最重要的血庫,當人體安靜時,它會把過多的血量儲存起來,當人體缺氧、缺血時,又可以把這些血液排出來,緩解供血不足。眼前的這位將軍麵色慘白,嘴唇也很幹,已經有明顯的供血不足症狀。呂恪緊皺著眉頭,在針孔的位置仔細的摸了摸,又按了按。“會不會是讓一些動物給叮的?”阿吉恩特問到。“不會。一般的動物叮完人,都會繼續吸血,不會讓傷口流出血來。而且,我感覺這個針還在裏麵。”呂恪十分肯定,不容任何懷疑。“那現在要怎麼辦?”呂恪翻開坎沃的眼皮,瞳孔已經上翻。周圍響起一片驚呼,紛紛向後躲了幾步。“手術。”阿吉恩特很疑惑,他可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詞,“手術是什麼?”呂恪仰過頭,閉眼沉思了一會。“我需要一把盡量薄而細的刀,要幾塊盡量幹淨的布。還有,準備一些烈酒,還有結實的針和線。大概就這些了,請快點準備。”這些東西也不算難找,長者吩咐下去,村民們很快就找來了呂恪想要的東西。“我們也沒有麻醉,好在他現在沒有意識,就死馬當活馬醫了!”“麻醉?你到底在說什麼,能不能說明白點!”萊曼忍不住斥責到。呂恪抬頭盯著這位魯莽的將軍看了幾眼,然後不緊不慢的介紹道:“現在這位將軍的身體裏還有東西,我想應該是傷到他的脾髒。脾髒是主管人體供血的,如果受了傷,就會嚴重影響造血功能。我要把他的身體切開一個口,取出那個東西,再看看能不能做點什麼治療他脾髒上的傷。如果您還要繼續問的話,我可以給你解釋的更多更詳細。就是不知道您的將軍能不能等到那一刻。”“你!”萊曼往前頂了一步,大眼珠就像是要瞪出來一樣。阿吉恩特拽住萊曼,盡量緩和語氣,“我們也是想多了解一點。不過你這個方法真的管用嗎?”“不然你有什麼辦法把他身體裏的東西取出來嗎?”阿吉恩特無言以對。以往的時候,如果有士兵中箭,都要把傷口剜開,把箭頭拔出來。“那你快動手吧,不過你記住,如果稍有差錯,你全家都得跟著你一起受罰。這個人的身份我就不用給你介紹了吧。”呂恪低頭冷笑了一下,家人?我要是還有家人,就不會在這裏當一個農民了。我們地球上,雖然汙染很嚴重,但有選擇的話,我還是願意在那片渾濁的空氣中呼吸。易笙從旁邊挨過來,想要讓呂恪放棄,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我要五個人,按住這位將軍。如果手術過程中他醒過來亂動就完了!”“好的,我會配合你。”阿吉恩特很順從的聽著。“呼吸機……唉”呂恪又犯了嘀咕,看來得人工呼吸了,“來個肺活量好的!”“肺活量?”阿吉恩特又是一臉疑惑。“就是氣兒長的,誰平時一口氣能喊出的聲音最長。對,你們應該有吹號的。”“我來吧!”萊曼忍不住什麼都不做,向前一步爭取著。“來,學我的樣子。捏住他的鼻子,深吸一口氣,朝他的嘴裏吐氣。”人群後麵響起一陣竊笑。這個動作確實是有些讓人難懂。“你最好不是在耍我們。”萊曼恨恨的說到。“這位將軍已經無法正常呼吸了。我們的世界有呼吸機,可以幫助他,你們有嗎?”呂恪抬起頭,瞥了一眼魯莽的將軍。“你們的世界?”萊曼再次瞪起疑惑的眼睛。蒂諾村的人民在一旁幹著急,他們認知呂恪這麼長時間,誰都不知道他還會這麼多。而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們根本就沒聽說過。一時間誰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沒時間跟你解釋,還是先救人!”呂恪已經不想再跟他浪費時間。“阿吉恩特,這家夥太可疑了!這可是我們的軍隊統帥,怎麼能這麼隨便讓他折騰!”“萊曼,我們現在沒辦法了。你還不清楚麼。等回到沐恩城,坎沃將軍……”“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萊曼打斷阿吉恩特的擔心,“別說了,讓他試試吧。”萊曼先恭恭敬敬的朝坎沃行了軍禮,然後慢慢蹲下,按呂恪所說,捏住他的鼻子。一切準備就緒,呂恪最後說了一句話:“如果他真的醒過來,一定要按住別讓他亂動!”烏鐸押著大軍按照前麵隊伍留下的痕跡向前推進。就算他沒有要求,士兵們的速度也非常快。萊曼和阿吉恩特已經為他們開過路,這一道都非常安全。所有人都想知道坎沃將軍現在的情況,可是這裏全部是步兵和弓箭手。不過他們也很順利的通過了密林,按計劃找到了商道。豫嘉城執政官剛剛目送走那些騎兵,守衛就報告又有軍隊過來。這一次他可不想錯過。能在這裏結識一些朝中大將,對他未來的仕途是非常有幫助的。所以直接來到大路中間迎接。“老將軍,路途辛苦,進城歇息一下吧!”執政官攔住大軍,一臉諂媚。別的將軍他可能都不認識,不過烏鐸可不一樣。他要比坎沃還為人所知。“沒必要了。我們要趕去別的地方,不過你多準備一些補給,後麵還有很多傷員,需要你們的幫助。”“是的,是的。老將軍。”執政官唯唯諾諾,點頭哈腰。烏鐸的嚴厲也是舉國皆知,想在這裏討好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他朝執政官點了點,繼續催促部隊前進。就算趕不上坎沃,他們也得趕去蒂諾村幫忙收割。威爾的隊伍就不一樣了,他留在最後護送傷員、物資,行軍速度很慢,戰鬥力也隻有不到一千人。雖然心急如焚,不過他也清楚坎沃將軍的安危不是他能左右的,為了傷員考慮,還是選擇了留下休整。呂恪閉上眼,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仔細回想了一下之前的所學。然後握緊在烈酒中泡過的刻刀片,在針孔處慢慢劃了下去。“哎……”萊曼還是不放心的喊了一聲。“你在嚇唬我我失手了就不知道劃到哪了!”呂恪憋了好久的氣,大喊出來。不被相信是一個醫生最大的恥辱。萊曼也是被嚇了一跳,阿吉恩特又給他打了個眼神,隻好慢慢低下頭。呂恪盡量把動作放輕,選擇好方向,先劃下了一刀。坎沃身上肌肉很厚,這給他出了很大難題。肌肉纖維束必須順著切,否則將來很難愈合。正常來說,一個切口隻要劃三刀左右就可以達到預設厚度。呂恪小心又謹慎,整整劃了七刀才打開了這個缺口。畢竟很長時間沒有動過手,他有些慌亂。紗布也沒有墊上,切口開始往外湧血。他趕緊用紗布仔細擦拭了一下。在阿吉恩特的幫助下,他終於打開了坎沃的身體,看到了裏麵。一顆淺紅色的器官正在微弱跳動。不是脾髒,是心髒。呂恪一下子慌了神。這個世界的人體構造跟地球人不同。他的眼神開始放出恐懼,手也在顫抖,完全亂了分寸,不知道如何繼續。媽的,脾髒不像別的器官,針紮一下也不會造成什麼損害,就是切除了一半,也不會影響人的正常生理活動。更不會導致昏迷。他失血肯定還有別的原因啊!一些已經遺忘的醫學常識開始鞭打他的大腦,譴責著他的低級失誤。“怎麼樣?”阿吉恩特輕聲問道,現在他也沒輕鬆到哪裏。貿然相信這個陌生人,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對是錯。萊曼照著呂恪所說,專心的給坎沃做著人工呼吸。大眼睛不忘了一個勁往這邊瞪。呂恪不住的給自己暗示,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堅持。他是醫生,他麵前的是急需救助的病人,自己必須趕緊冷靜下來,冷靜下來……顫抖的手逐漸穩定下來,不管這裏是不是脾髒,他都得硬著頭皮做下去。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分辨出動脈與靜脈。就在連接心髒的靜脈管上,有一大快淤血,已經開始發黑。“就是這。問題就在這。”呂恪低聲嘀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