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結論是,如果有所行動,就是在今晚?”“今晚深夜或明天淩晨。”“可是這又有什麼依據呢?”“時機,我的朋友,時機。中國有句古話,叫做‘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你把箭搭在弦上,把弓張開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把箭發射出去,不能長時間拉開弓引而不發。”“如果僅用這個理論,很難說服決策層,我們需要的是過硬的證據。”“過硬的證據就在這裏,首先,今天早上曙光女神的偵察照片表明,朝鮮陸軍已經做集結,在出發地域展開了隊形,隨時可以出發。”“但是,這可以理解為一次演習。”“演習是需要演習地域的,你看看他們部署的位置和方向,正前方不存在演習的空間,他們是不可能進行退卻演習吧?”“這仍然是一種可能性的猜測。”“尊敬的陪審團!”博士頑皮地笑了笑,頓一頓,繼續說:“第二個證據,俄國的太平洋艦隊已經進入日本海,而且兩棲攻擊艦已經展開,既可以進行反潛作戰,也可以隨時在沿岸實施兩棲登陸。不要看他們隻有一個營的兵力,曆史上,隻要俄羅斯介入戰爭,就等於打開了地獄之門。”“這也可以理解是一次演習,一次未經通報就開始的演習,他們可以說在自家門口進行的演習不適用INCSEA。”“你說的沒錯,不過,演習就是軍事行動,對假目標是演習,轉換為真目標就是戰爭了。問題還是在於時機。”“仍然是可能性的猜測。”“最關鍵的是日本方麵提供的‘烈焰風暴’計劃。”“沒錯,問題在於這是一個孤證,我們沒有其他的獨立情報來源交叉驗證這個證據。裏邊也沒有包含今天發現的朝鮮和俄國的行動。如果日本人有意炮製這個假情報誘導我們采取錯誤的行動,雖然可能性很小,也會導致我們失去對朝鮮半島乃至日本的戰略格局的控製。”“當然,情報分析就是猜測,或然率無非是0到100%之間的變量而已。如果需要過硬的證據,那麼我們確實還缺乏最關鍵的一環。如果中國人能夠幫我們補上這個環節就好了。”“你是說中國人也有這方麵的情報?去大阪找Ksie那裏就是為了這個麼?但是你可是空手而歸啊。”安德森對中文中的“謝”總是發音不準,他的漢語資質僅停留在閱讀文件上。“凡事有果必有因,我們已經種下了種子,今晚自然就會有結果。”博士又開始故弄玄虛了,這在老情報專家的眼裏,就是瞎編的開始。“這也是孔夫子說的麼?”“不,是佛陀的教誨。想知道細節麼?”博士調皮地眨眨眼。“佛陀的教誨?還是算了,我是堅定的基督教徒。”“當然不是佛經啦。中國方麵沒有什麼反饋,既不印證我們的情報,也不否定我們的觀點,總之,他們總是深藏不露的,也許他們知道什麼,也許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那麼我們豈不是什麼沒得到?”“未必,下一步,我們就看看謝的行蹤,如果他離開日本返回中國,那麼就說明他們也認為情況非常嚴重,否則他繼續留在大阪遛狗就好了。”“也就是說,朝鮮金正恩腦子裏某隻小蝴蝶扇了扇翅膀,就能在西太平洋引起一場巨型台風,就已經把俄國、美國和中國都卷了進去。韓國方麵還在保持沉默,這件事還是很古怪,他們在朝鮮的情報網絡一點消息都沒有?這是不是也能證明情報是日本人炮製的?”“這件事情上,韓國保持沉默狀態最符合他們的利益。”“為什麼?”安德森對於政治的敏感性遠遠低於軍事情報方麵,這也許就是他難以問鼎將星的原因吧。博士又衝著安德森擠擠眼,說:“朝鮮雖然一貧如洗,但擁有導彈和核技術,無論朝鮮半島多大的動蕩,無論誰把朝鮮政權推翻,最終合法繼承朝鮮遺產的隻能是韓國,這是誰也阻止不了的。”“問題是,朝鮮的最終崩潰難道真的會發生嗎?他們總是通過通過操縱大國之間的較量得到生存必須的東西,看起來他們隨時會崩潰,但這個畸形的反人類的小朝廷卻堅持了這麼多年,看樣子還可以繼續下去。”“你說得很對,但是不要忘記,朝鮮的問題在於人,而且是屈指可數的幾個人。”“你是說金正恩?這個小國王繼承這個國家的時候很多人都持有懷疑態度,但看起來他這幾年沒幹什麼蠢事,也很低調,難道現在就能突發奇想幹出什麼荒唐事?不太可能!”“這裏有兩個因素,第一,東亞國家的儒家傳統有為父親守孝三年的傳統,孔子教誨說:‘父在,觀其誌;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所以,金正恩在繼位後的三年中不會高調地做任何事,也不會改變父親的既定政策,他需要這三年來學習怎樣做一個領袖,了解乃父既定政策中的核心內容和主導思想。金正日繼位的前三年裏也是如此。”“那麼第二呢?”“第二,從政治的角度說,繼承朝鮮這樣一個國家需要很多政治措施,如果是一個天然的王國,王位的繼承相對簡單,而朝鮮的領袖即使是指定子孫繼承,他的合法性肯定會受到各方麵的挑戰,即使強有力的挑戰被敉平,也需要時間把新領袖的權力滲透到這個國家的每一個角落。金日成為了讓金正日順利繼承采取了很多措施,但最終也隻能確保了金正日對軍隊的絕對控製,金正日把全國的財富都用來供養軍隊,讓軍隊來保衛他的統治,這就是所謂的先軍政治。而金正恩繼位後又能控製多大的部分,是否能夠對軍隊指揮係統進行有效的清洗,換上對他忠心的人,就很難說了。這也就是在過去幾年內,金正恩很少高調路麵的原因,有些事情的執行,究竟掌握在誰手裏也未可知。”安德森聽完這些分析,一時間有點摸不清頭腦,政治對他來說畢竟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他一生都致力於分析軍事情報,兵力的部署和調動,戰鬥力的產生和消長,軍事技術的革新和發展都爛熟於胸,但對於更大格局上的國家政治和國家間的角力卻完全沒有考慮過,接著問道:”那麼,為什麼他會在這個時候采取如此瘋狂的行動呢?這是出乎意料,也是違反常識的舉動。”“是的,是違反常識的。不過正因為有些事情曆史太長,是被人習以為常,被誤認為是永恒不變的而已。”博士喝了一口冷咖啡,歎氣道:“殊不知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朝鮮國內決不實行改革,反而變本加厲地控製人民,無非是為了防止失去對經濟分配的控製權後,進而失去在政治領域的絕對控製權,政治上控製人民的手段不是讓他們豐衣足食,而是為了僅有的那點口糧而你爭我奪,搖尾乞憐。這樣做的副作用是人性醜惡一麵的大爆發,為了個人的生存不惜一切代價,用盡一切手段去爭奪,討好掌握分配權的官員。沒有人會把精力用在工作上,因為工作不是讓自己吃飽的方法。這種社會體製下,無論是農田還是工廠,根本就生產不出任何有用的東西。當然,他們印製偽鈔和製造毒品的能力是非常令人頭疼的,雖然這些不足以養活一個國家。朝鮮現在的生存命脈完全掌握在中國和美國手中,使用的手段無非是哀求和恫嚇兩種,你認為這種手段還能繼續使用下去麼?”安德森聳聳肩,想了想,答道:“如果有效,為什麼不繼續呢?”
8月9日 1510 橫須賀(二)(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