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由諾夫斯基看著火紅的煙頭快燒到過濾嘴，狠狠地吸進最後一口，手指捏著把香煙掐滅在煙灰缸中，藍色的煙慢慢從鼻孔溢出，說：“也許吧，如果這樣說，俄羅斯海軍僅僅是大型海岸警衛隊和戰略威嚇力量，缺少實際層麵的作戰能力。”“您徹底把我給弄糊塗了，海軍中將同誌，這是一個哲學命題麼……”就在二人探討這虛無縹緲的海軍戰略話題以度過漫漫無眠長夜之際，遠處夜空中的一架小飛機打開了機載雷達，把濃黑的深夜攪動的火花四濺。戰區綜合偵察站從佩德羅帕夫洛夫斯克號自身的電子對抗措施設備讀取到X頻段高能級電磁脈衝，馬上啟動了自動警告機製，在電子海圖上顯示出藍色的大三角框，人工合成的警報聲把操作員從休眠狀態中拽了出來。“報告司令員同誌！045方位發現雷達波照射源！”“‘月光’沒有發現麼？”尤由諾夫斯基把書還給安東諾夫，問道。“司令同誌，‘月光’沒有任何異常。”月光是空中預警機的呼號，如果雷達預警機都沒有任何發現而被敵人接近的話，這是非常危險的情況。“能夠識別照射源身份麼？”“司令同誌，雷達波屬於X頻段，頻率以前沒有記錄。”“X頻段？中短距搜索雷達，是誰對我們的艦隊這麼感興趣呢？”尤由諾夫斯基撚一撚胡子，今天太熱鬧了。一分鍾後，旗艦佩德羅帕夫洛夫斯克號翼橋的探照/信號兩用燈開始向艦隊發出摩爾斯碼，要求報告X頻段雷達波讀數。如果知道這種曆史最悠久的通信方式依舊保持著極大的可靠性和有效性，無線電通信的發明人馬克尼一定會氣得在墳墓裏打滾，這也怪不了誰，傳輸距離遠的方式自然意味著更容易被別人截獲而暴露自己。10分鍾後，作戰指揮中心總算把前後衛和左右翼的數據收集核對清楚，燈語的缺點也是很明顯的，訊息的傳送效率非常低下，很多情況下需要由其他艦艇中轉，而且容易出錯，重要的數據需要反複核對。好在隻要獲得數據，輸入計算機，馬上就得出了結果，這個X頻段的雷達波照射源距離約60海裏，高度約6千米，根據這個初始位置的計算結果，加上對目標持續跟蹤數據的更新，又計算出目標航速100節，航向220，目標正接近編隊的航線上。“海軍中將同誌，看來是一架隱形偵察機，不知道是契丹人的還是美國人的，也有可能是日本人或者韓國人的。”“一整天就是這麼熱鬧，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這些人，就跟蒼蠅一樣纏著不放。繼續觀察，隻要對我們不夠成威脅就行。”“是，海軍中將同誌！”“奧古斯特維奇，您剛才說什麼？海軍的使命是個哲學命題麼？”“不，海軍中將同誌！我的意思是，海軍的存在是有很明確的現實意義，比如說我們艦隊現在就在進行一項現實的作戰任務。”“那麼您的意思是說，我們的艦隊編成很切合這個現實的作戰任務麼？”“這個……我想……問題不大吧？從製海、反潛、登陸和製空這四個方麵看，我們的編成是均衡而完整的。”“嗯，均衡……這又是戈爾什科夫海軍元帥的理論。”“難道有什麼不對麼？”“您說說看，我們為什麼要嚴格保持電磁控製？”“這個……不就是為了防止被敵人定位麼？”“對，但是在狹小有限的海域，也就是我們艦隊能夠對敵人航母編隊形成威脅的理想作戰區域，這種隱蔽措施有效麼？”“海軍中將同誌……我想……這是沒有效果的。”“這就對了，今天我們迎接了無數次的抵近偵察，秘密已經無法保守了。第二個問題：真正有效的措施是什麼呢？”“空中力量遠距離預警，遠距離驅逐。”“沒錯，那麼我們的空中力量在哪裏？”“我認為，岸基航空兵也很有效……況且距離我們很近。”“您說得很對，奧古斯特維奇，看起來岸基航空兵離我們很近，但是我們要調度這些兵力，就必須打破電磁控製，這是其一。其二，他們的基地是在路上固定的，如果發生戰爭，航空兵基地是第一個遭到打擊的目標，如果自身難保的話，怎麼對海上的艦隊提供支持？原本可以捏成拳頭的五指張開了，被敵人一個一個敲碎，這是悲劇啊！”“所以，海軍中將同誌，您認為擁有航空母艦才是真正均衡的海軍。”“不，我親愛的孩子，均衡這個詞是海軍元帥發明的政治術語，不適合海軍，我更喜歡用完整這個詞，沒有航空母艦，海軍的作戰體係就不完整。”“是的，海軍中將同誌，作為一個大型水麵艦隊的出身的指揮官，堅定地擁護航母製勝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隻是潛艇……”“奧古斯特維奇，請您不要把海軍學術理論狹隘地分為航母派和潛艇派，我們海軍的發展已經為此走了50年的……”緊密關注空中目標的軍官粗曠的嗓音打斷了尤由諾夫斯基和安東諾夫的長篇對話錄：“司令同誌，目標改變航向，徑直向我們飛來，速度提高到130節！距離45海裏！”“海軍中將同誌，我判斷目標已經發現編隊了！”尤由諾夫斯基緩緩地坐到指揮官座椅，手撚胡子看著透明方位指示板，上麵有水兵用桔黃色熒光筆標出的目標運動軌跡，說：“您說得有道理，空中戰鬥巡邏還沒有動靜麼？”“沒有，海軍中將同誌，月光到現在也沒有探測到，她也就不可能指令空中單位去攔截。”“所以，我說的問題沒錯吧？”沒有喝酒的尤由諾夫斯基顯得溫文爾雅，不夠豪氣，他摘下大蓋軍帽，用粗大的右手撓撓頭，自言自語道：“這個問題必須處理，要不要打破無線電靜默呢？”“海軍中將同誌，如此看來我們的位置早就暴露了，有必要繼續保持電磁控製麼？”“被一架偵察機發現不代表被暴露在全世界麵前……”尤由諾夫斯基繼續撚著胡子沉吟著，如果這是一局對弈，對手是誰？走出這一步意味著什麼呢？“司令同誌，目標又加速了，現在是150節，距離35海裏！……目標用雷達連續波照射本艦！”“海軍中將同誌，建議立即擊落這架飛機！她已經鎖定旗艦了！如果是無人機實施自殺式攻擊可就不好了！”很顯然，這句話最終迫使尤由諾夫斯基下定了決心，他蹭地一下從座椅中跳到了甲板上，把大蓋帽狠狠地扣在腦袋上，整了整衣領，似乎要在精神和麵貌上進入作戰狀態，對安東諾夫說：“用燈光命令瓦良格號打開對空雷達，擊落來犯之敵！”三分鍾後，瓦良格號導彈巡洋艦桅杆頂端的MR-800三座標對空搜索雷達開機工作，很快發現了28海裏處的一個微小反射體，隨後啟動3R41沃爾納目標跟蹤雷達的連續波照射程序，將目標牢牢鎖定，艦艉部正中部的S-300F導彈被底部的高壓氣體從V號轉輪式垂直發射器推到空中，在慣性的作用下，導彈垂直向上飛到20米空中，發動機自動點火，從尾部噴出橘紅色的火焰和乳白色的煙霧，把海上編隊上空照得雪亮，遠處驅逐艦和登陸艦的灰藍色的身影在海水中反射出詭異的暗色光。導彈繼續向上飛到300米，按照飛行程序做了一個小滾轉，拖著長長的煙霧和尾焰的餘光，遠遠看去，好像一條白練從天空中落下。導彈轉向目標跟蹤雷達提供的目標方位，漸漸提高到搜索速度，在夜空中一閃就失去了蹤影。
8月10日 0100 日本海（二）（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