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米的低空中，一架機身淺灰色，機翼接近透明，模型那麼大的小飛機正悄悄地越過村東麵的樹林向南方飛去。國防軍步兵連沒有跟民兵打招呼，就彈射了一架斥候4型微型無人偵察機，主要也是因為實在沒什麼好通報的，這種連級無人偵察機具有極低的噪聲和極低的可使外形，折迭起來可裝進標準彈藥箱尺寸的專用儲運箱，用車載電源就可充電，隻需要兩名士兵用大號橡皮筋或其他就便器材彈射升空，按照預定的飛行路線進行偵察，通過VHF或UHF頻率回傳視像信息，也可將資料存儲起來供返回後回放，這一種結構簡單，操作極其簡便的偵察裝備。小飛機按照設定的航路，靜悄悄地飛過了遠處的山腳，沿著302省道一路向南，估計謝連長想了解這支步坦混合的行軍縱隊究竟有多長，究竟能夠抵抗多久。“噓……要留下就別說話！”陳二叔眼睛盯著窗外，左手在身後做了一個強壓下去的手勢，示意大家安靜，拿起電話機，說：“謝連長，敵人又動起來了，前排動了……嗯，後排沒動。”從窗口看去，停在遠處公路上的四輛墨綠色坦克加大馬力，尾部噴出柴油未完全燃燒而產生的藍色煙霧，領頭的兩輛坦克猛地向前竄了一竄，早有準備的步兵們緊緊抓著扶手或者其他人腰間的武裝帶，在發動機艙上被顛得象綠色麥浪一樣來回晃悠。剛才被排長踢了一腳的駕駛員學乖了，慢慢地踩油門加速，加檔鬆離合的動作也很溫柔，終於，坦克在排長的催促下漸漸向前跑了起來。他們右前方的2號車上也擠滿了墨綠色的步兵，加大馬力跑在前頭，兩輛車的履帶開始重新碾壓鋪裝極好的公路路麵，發動機轟鳴混合著履帶震蕩磕碰的聲音，連柴油燃燒產生的芳香烴氣息都隨風飄來，讓扒在窗戶邊張望的民兵們感覺這一切開始變得真實起來。50米後方的兩輛坦克，3號車和4號車的車長坐在炮塔頂端，正端著望遠鏡仔細掃描小村中的動靜。這是一種叫做掩護躍進的接敵戰術，前排的坦克快速行進，後排的坦克在原地觀察，可以更快地發現威脅前排坦克的敵人目標，而後用精準的原地火力加以消滅，等前排到一個有利地形，他們會停下來進入原地觀察警戒，讓後排坦克快速躍進到下一個有利地形。如此接近危險的敵人陣地，對於缺乏火炮雙向穩定係統的老實坦克來說，既可以保證隨時半個排的火力打擊敵人，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證坦克排攻擊前進的速度。照理說，排長指揮的一號車應當位於隊形的右前方，便於觀察和指揮，不過樸虎東長了一個心眼，以更關注村莊中的動態為借口，讓2號車跑在前麵，其實也有讓前車吸引火力的目的。海盜謙看著領頭的兩輛坦克在公路上徐徐前進，漸漸地露出自己的側麵，墨綠色的車身，炮塔上刷了一個大大的藍煎餅和紅五星，漸漸就要消失在樹影裏，又不敢探頭出去看，不無遺憾地說：“這麼快就看不見了”雖然履帶上掛了橡膠緩衝，這老掉牙的T-34還是抖的有點讓人吃不消，樸虎東依舊坐在炮塔裝甲板上，由於炮塔指向右前方，他不得不在注視小村方向的同時，不時地扭頭看看公路正麵，也就是坦克的行進方向。這是越過國境線以來，他第一次能夠清清楚楚地打量中國境內的景致。一切依舊隻是平靜，村裏的沒有什麼人走動，院子裏的公雞母雞似乎受到了巨大噪聲的驚嚇，在院子裏群起鼓噪，但看不見它們的身影。而那些建造得相當漂亮的二三層小樓，表麵或貼滿了白色的、淺綠色的、淺藍色的瓷磚，有些還用紅色瓷磚鑲著邊，窗戶裏似乎有人探頭探腦地張望著，大概是這些鄉下人聽到了坦克鐵騎的怒吼，從睡夢中爬起來看個究竟吧，這對朝鮮軍人似乎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關注村裏不少屋頂還裝著大片大片的黑色玻璃，大家低聲議論著，這大概就是的太陽能吧？那玩藝能把白天的太陽光轉化成電能或熱水，據說這也是平壤金日成大學的發明，金將軍為了幫助缺電的中國人民而無償贈給他們一些樣品和技術，他們拿過去用了卻總是不肯歸還朝鮮人民心目中的白頭山聖地，果然是可惡得很。他身後的那些步兵們望著村子和田野的繁榮景象，不僅那些來自農村集體合作社的農家子弟們，就連來自平壤的排長也油然而生出三分羨慕，七分嫉妒的心情。作為專門選拔出來作先頭部隊的優秀士兵軍官，他們的出身家世都經過嚴格的考察，對將軍絕對忠誠，對將軍和祖國的敵人充滿了刻骨仇恨，但麵對富庶得超出想象的村子，這種震驚的心態畢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大家不敢說話，2號車上坐著連政治指導員，雖然一直沒有說話，但肯定在偷偷地記錄著每個人開戰以來的各種表現，一個不留神，說出什麼羨慕資本主義的言語，參加先頭尖刀連的這點軍功可不夠抵銷一個”反主體思想宣傳”的罪名。第一次躍進距離轉眼就到了，1號車和2號車抵近到了村子的西麵，最近的建築物也不過60多米的距離，那是掛著藍底白字招牌畫有各種汽車商標的兩層樓店鋪，樸虎東認得幾個漢字，知道上麵寫的是”一汽大眾、上海大眾專修，補胎快修”，鋪子前麵是一片不滿油汙輪胎車轍印記的水泥地，牆角對著一堆報廢的輪胎和藍色油桶。村子裏依舊非常安靜，倒是一群黃黃黑黑白白的狗沿著公路從北邊跑過來，遠遠地衝著他們狂吠。在吵嚷的犬吠聲中，2號車隻遲疑了一下，就率先加大馬力去撞麵前的隔離墩，隔離墩在公路路麵上滑動了兩米，由於底部的摩擦力太大而向前倒了下去，隨後坦克碾了上去，一箱的清水從塑料殼裏爆裂而出，嘩嘩地流了一地。狗群嚇了跳，向後退了一退，吠得更熱鬧了。1號車也向前頂了幾米，碾破他麵前的隔離墩後停了下來，這是樸虎東事先規定的停止線。他麵前的村莊內道路依舊是奢侈的柏油路麵，路兩邊是用籬笆和冬青樹從隔開的一家家的小花園，不知裏麵都種了些什麼奇異的花卉，或者是新鮮的蔬菜？樸虎東用喉頭送話器喊了一句，仔細聽一聽耳機裏，回應不是很清晰，幹脆又掏出黃色三角信號旗，在頭頂從後向前揮動了三下，後排的3號和4號坦克終於加大了馬力，輪到他們前進了，前排坦克火力掩護了。2號車停在被碾成塑料薄片的隔離墩上，和村裏的那群狗對峙著，掛入空檔的坦克隻剩下柴油機緩慢的怠速轉動聲，這對狗群來說，似乎是一種示弱的表現，它們麵對這個站滿人的龐然大物雖然還是怕得不得了，但還是能在頭狗的帶領下狂吠著阻止了這個怪物的前進。車上的人們看著這群養的皮毛油光水滑，身體滾圓的農村看家狗，不約而同地咽下了口水。對把狗肉當作美食的朝鮮人來說，這群狗真是難以阻擋的美餐誘惑，有人已經開始低聲商量著，要不要捉幾隻帶上路？但誰也不敢動手。這時，坦克連政治指導員趙榮吉推開炮長艙蓋，從炮塔裏鑽了出來，人們立刻閉上嘴咽口水，隻見這家夥從身後的步兵背上拽下一支AK-47自動步槍，打開連發，二話沒說，對準狗群扣動扳機，身後的步兵們見狀入夢初醒，哄笑著趕緊紛紛鬆開背帶，取下背上的自動步槍跟著獵殺這群動物，狗群受到驚嚇，嗚咽著四下逃竄。一時間公路上爆豆般的槍聲響作一片，而南方的群山以響亮的回聲應和，後麵的坦克聽到槍聲，不知發生了什麼情況，不由得緊張起來。“轟……”右後方傳出一聲劇烈的爆炸，緊接著一串金屬彈幕打在2號車的側麵車體，打得炮塔裝甲板叮當亂響，閃出一片火花，趙榮吉政治指導員後脖領一熱，伸手一摸，原來灑了一脖子的熱血。他回頭瞟了一眼，隻見1號車淹沒在爆炸的煙霧中，車尾發動機艙正在發生劇烈的爆炸，車尾部兩個圓桶狀副油箱中的柴油灑了一地，劇烈燃燒起來，冒出滾滾黑煙，一陣帶有苦味，令人窒息的氣體飄了過來。而自己身後的步兵也沒了動靜，剛才的金屬彈丸已經把他們攔腰打成幾段。
8月10日 0400 德勝村（六）（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