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0日 0700 舞水端裏(三)(1 / 3)

如果與44439的光纖通信真的中斷了,韓司令心裏明白,那很可能就意味著大本營發生了嚴重事件。深埋在地下,又有大量忠誠部隊守衛的重要國防設施是不可能那麼容易出故障。即便在大清洗最殘酷的時期,這條通信線路也沒有中斷過。或者說,自從15年前光纖線路架設成功後至今,通信就從未中斷。這絕不是巧合!而在烈焰風暴計劃中,金正恩將軍明確地規定,出現這種情況,舞水端裏應當立即啟動導彈發射程序,將四枚運載火箭發射出去,作為對敵人的終極懲罰。但韓勤先不願意在這個關鍵的時刻輕舉妄動,這也正是他強調通信中斷是技術故障,要求副部長去檢修的原因。此刻,韓司令心中充滿了疑慮,因為如果金正恩本人出現狀況,比如說……死亡,那麼在政治上意味著會有新的繼承人,而金正恩恰巧沒有指定,作為親信而獲得提拔的韓勤先本人將麵臨什麼命運呢?想到這裏,他不寒而栗,肯定會有新銳軍官被提拔上來取代我,這是肯定的,正如兩年前老基地司令被槍決後,把我提拔上來一樣。想到這裏,他抬起頭看對麵的樸政委,對方正笑嘻嘻地打量著他,不由得心中一激靈,這小子也不傻!業務雖然不懂,但如何跟人鬥爭這方麵,誰也玩不過他。究竟是先發製人呢,還是先發而製於人呢?韓司令在眼光一接觸之間,居然沒了主意。“韓上將,我們該執行金將軍的命令了!”樸政委收起了笑容,站起身來,提到“金將軍”三個字的時候畢恭畢敬地打了個立正。“樸集團軍級政治委員,你的意見非常正確,我萬分讚成……隻不過,我認為還應當等待通信部確認通信確實中斷才行。”“不用再等了,通信部副部長和指導員都是叛徒奸細!應當立即逮捕!”“嗯……你說得對!不過……”韓司令的話還沒說完,一連串沉重的爆炸聲透過厚重的防爆門傳到耳邊,在大廳高高的鋼筋混凝土牆壁間來回震蕩,心中說不出的惡心。隨後,大廳內的自動報警係統啟動,紅色警告燈開始閃爍,照亮了大廳的每個角落,響亮的警鈴聲把人的鼓膜刺得鑽心地疼。這下真是熱鬧了,韓司令心想。他趕緊按滅了警鈴,飛快地搶起綠色電話機,這是通往警衛師指揮所的直線電話,問:“發生什麼情況,快報告!”電話那頭,警衛師師長回答道是很快:“韓上將……基地裏……基地裏發生爆炸……”“你說的是廢話!我都知道是爆炸,哪裏爆炸?哪裏發生了爆炸?快回答!”還沒等電話那頭支支吾吾地發出聲音,樸政委拍拍韓司令的肩膀,下巴衝監視屏幕抬一抬,韓司令抬頭一看,監視著四個火箭發射井的攝像頭沒了信號,隻剩下靜電電平產生的雪花,山頭了望哨的鏡頭可以看到,地下發射井和地下燃料庫,火箭組裝工廠都發生了爆炸,引發了液體火箭燃料的劇烈燃燒,釋放出大量的濃煙,山巒間一片狼藉。“韓上將,基地遭到敵人的空襲,這都是因為你對共和國的製度心懷不滿,裏通外國,圖謀不軌,膽敢破壞金將軍的英明計劃,還不趕快束手就擒!”樸政委臉上露出一絲隱約的笑容,伸手向腰間摸去。韓勤先聽到政委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推,又驚又怒,他掛上電話,飛快地拔出腰間的手槍,指向樸政委,大喊:“你……你這個叛徒!明明是你工作不力!不,就是你陰謀組織叛徒和奸細,對基地進行了破壞!底下防彈掩體裏的火箭怎麼可能被空襲摧毀?明明就是你派逆賊暗中安放了炸藥!我要逮捕你!”大廳中的人們注意到監控台上兩人的爭執,在震驚之餘居然沒人敢吭聲,都呆若木雞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不動,這幾年來的大清洗實現了人人自危,互相告密的恐怖氣氛,這些整天提心吊膽的人此時已經對什麼作戰條令,什麼政治覺悟已經徹底麻木了,絕不發表自己的意見,也絕不挺身而出,引火燒身。監控台上的幾個武裝警衛見司令和政治委員拔槍相向,一時沒了主意,隻下意識地拔出了自己的手槍,不知該指向誰。“你們幾個,我是政治委員,我代表金將軍,代表黨,服從我的命令,趕快逮捕這個叛徒!”樸政委似乎胸有成竹,堅信基地內所有人早已臣服在他生殺予奪的淫威之下。他用一種很瀟灑的姿勢握著手中的武器,橫著對準韓司令的胸口,這不是朝鮮人民軍戰鬥條令中規定的持槍手法,多半是他從內部學習用的美國黑幫電影裏學來的。韓司令倒也沒有慌亂,反倒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這個奸細,你以為你還能代表誰?你的陰謀已經敗露了,趕快束手就擒吧!”他見樸政委這樣持槍,心中一股必勝的勇氣油然而生,對身邊眾人命令道:“快繳了這個逆賊的武器,他這幾年一直在暗中破壞我們基地,暗害了多少忠於金將軍的忠誠戰士?你們還沒有覺悟嗎?”眾人聞言,不禁麵麵相覷,心想原來如此!卻又不敢露出任何表情,也不敢與旁人說話,大廳中鴉雀無聲。一陣急促的鈴聲打破了短暫的平寂靜,監控台上的藍色電話響了,這一定是警衛師師長打過來彙報情況。韓樸二人緊盯著對方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瞟了電話一眼,頓時明白,誰先搶到電話,誰就可以命令警衛師派人來抓捕對方。這樣,對方很難再推翻這項命令,隻能任人宰割,在這個戒備森嚴基地內的無處可逃。韓司令畢竟是軍事幹部,身體素質和軍事動作比整天舞文弄墨勾心鬥角的樸政委強得多,他盯著對方的同時,手已經飛快地抓起電話機,舉到自己嘴邊,哈哈,樸天易,你今天死定了!他正要說話,隻見樸政委撇撇嘴,向他身後使了個眼色。砰!一支手槍頂在韓司令的後腦響了,子彈帶著火藥殘渣噴出槍管,高速旋轉著依次穿過他的頭發,頭皮、皮下組織、枕骨,然後開始在顱腔內拚命翻滾,把他的腦幹和小腦聯合部攪得稀爛,又穿過蝶骨,從鼻腔內穿了出來,碰撞得扁平的彈頭、腦漿和血液噴濺到工作台桌麵上到處都是。在那麼一瞬間,韓司令的意識尚存,隻是身體已經失去了控製,腦幹的死亡直接導致呼吸和心跳控製的終止,活不成了。我就這樣完了麼?這不公平!為什麼他還可以繼續活著?為什麼他們還可以繼續活著?我可不想死!我還沒準備好!就這樣,一個活了接近四十年,體驗過人生百態酸甜苦辣的男人已經失去了基本生理機能,立刻象麵口袋一樣毫無生氣地倒在地上。他的手槍脫離了約束,在萬有引力的召喚下向大地的懷抱狂奔,啪!手槍落地時,蠢蠢欲動的子彈被不安分的撞針擊發,終於離開黑暗狹窄還帶著槍油臭氣的槍膛,在堅硬的水泥地麵翻了個身,直勾勾地擊碎了已經放鬆警惕的樸政委的胸膛,從他的會陰處射入盆腔,在腹主動脈下段劃開長長的口子,卡到第三腰椎上停了下來。集團軍級政治委員樸天易還沒有意識到這聲槍響後發生了什麼,甚至沒有聽到槍響,也沒有任何痛感,隻覺得頭皮開始發麻,而後心跳加劇,嘣嘣嘣地清晰可聞,耳邊的聲音開始變得甕聲氣的,眼前的這個世界似乎不再屬於他了,自己僅僅是一個旁觀者。疲勞麼?不,他就想慢慢坐到轉椅上,不,還是躺在地上好。樸政委看著對麵韓司令的屍體,好像不認識一樣,不知不覺中自己和韓司令麵對麵地躺在了一起,這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