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李自強的頭腦還是相當清醒的，清楚他殺了人的，然後，又打了一遍電話報警，讓警察快一點過來。毛海波也覺得奇怪，派出所其實跟鎮政府也蠻近的，怎麼人還沒有來，到底是官老爺作風啊，遇到事不慌。李自強放下電話，笑了：“海波，你說我會判死刑嗎？”毛海波說：“不會吧，你是自首的。”李自強說：“可是張興東畢竟死了哇。”毛海波說：“也是。我也不太懂這些，按說你有自首情節，不會判死刑的。”李自強說：“就算是死刑我也不怕，我跟張興東比起來，我賺了，我比張興東還大一歲。”毛海波說：“還是太衝動了哇。”按說這麼大年紀的人了，又是在官場混事的，不該這麼衝動，但凡事都有例外，人都有衝動的時候，也許這就是人家說的激情殺人。但是李自強又是帶著刀子來的，也許可以算是蓄意殺人了。李自強說：“這個張興東，搞我老婆，你說他該不該殺？”毛海波說：“罪不至死。”李自強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他就該死。”毛海波不好說什麼了。這時，李自強也眼瞪瞪地看著對麵的女人，他的妻子吳玉琴，吳玉琴怕得要死，這時，毛海波說：“要不，讓老吳先走吧。我瞧她也嚇壞了。”李自強說：“不，我要她陪著我。”人家這麼說了，毛海波也不好說什麼了，此時此刻，李自強一定是十分衝動的，毛海波也怕自己的語言有哪一句話不合適，會激怒了李自強，讓李自強重新撿起刀來就不好了。他甚至心裏還有一點小小的自責，自己也許不該告訴他關於吳玉琴跟張興東偷情的事，現在好啦，讓人給殺了，這叫什麼事兒啊。這時，警察老胡過來了，老胡是鎮上派出所所長，毛海波也是認識的，隻是這麼晚才來，毛海波還有些不高興：“老胡，幹什麼了，這麼晚才來？”老胡說：“有點事，來晚了。”毛海波說：“什麼事兒？”老胡說：“幾個兄弟夥在打牌。”毛海波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媽的，這叫什麼事兒。這個時候還在打牌，人命關天的大事，在老胡看來，也是極為稀鬆平常。也許是的，他們當警察的，天天看這樣的事情也比較多，早就練就了一付見怪不怪的本領呢。老胡說：“殺的人呢？”毛海波說：“120救護車拉走了。”老胡說：“死了嗎？”毛海波說：“不清楚。”毛海波其實是清楚的，張興東肯定死了。但是此時此刻，他不想刺激李自強，讓李自強也抱有一絲希望，也是一件好事。老胡掏出手銬來，說：“李鎮長，怎麼這麼想不開啊，還殺人。”李自強說：“他搞了我老婆。”老胡說：“啊，真的？”又看了一邊還光著身子，衣服還沒來得及穿的李自強老婆，也相信了。老胡說：“那該殺。”毛海波也笑了，怪老胡講出這麼沒水平的話來，卻不知道老胡也是有心結的，老胡是離過婚的男人，前妻也是跟她們單位的上司上床了，當時老胡氣得恨不得殺了他，但是理智還是戰勝了情感，最終也是跟妻子離婚了事。為一個女人把自己也搭進去，不劃算啊。李自強笑了：“這麼說來，我殺人還殺對了。”老胡說：“殺對了。”李自強說：“好，有你這句話，我也算值了。”老胡說：“對不起啊，工作需要，還是銬上吧。”李自強也把手伸了過來，讓老胡給他銬上。李自強從人群中走過，好像是什麼大人物，有一種夾道歡迎的感覺。然後被老胡帶走了。老胡還留了兩人做一些現場勘查工作，以及對李自強妻子的問詢工作。毛海波說：“大家散了吧。”然後走到樓下去，這時，毛海波的手機響了。毛海波一看手機，是電視台女記者謝娟打過來的。謝娟以前也經常為西河鎮做一些報道，平時跟通訊員李春華打交道的時候多一些，沒想到這會兒打到毛海波這兒來了。毛海波說：“你好哇，謝記者。”謝娟說：“還叫謝記者，這麼生分啊。”毛海波說：“不好意思啊，謝娟”謝娟在電話那頭笑了，對毛海波的改口也十分滿意。毛海波不知道，這個謝娟從第一眼看到毛海波就喜歡上他了。隻是一直沒有機會接近她。或者說，謝娟本來也是天生驕傲的女人，還等著毛海波主動跟他示好呢。但是一等沒有二等沒有，這讓這個女人也挺失望的，在這種等待過程中，毛海波也從一個副鎮長當上了鎮人大主席，這讓這個女人對毛海波更加佩服了，覺得毛海波是個人才。女人天生喜歡這種有才的男人，毛海波正是這個女人喜歡的類型啊。謝娟說：“聽說你們鎮上殺人了，有這回事嗎？”毛海波說：“有。”謝娟說：“那麼，我來采訪可以嗎？”毛海波說：“這樣好嗎？”如果是大城市，這樣的案子，肯定又會是轟動一時的新聞，但是在東營縣，這就不可能了。而謝娟也是縣電視台的記者。這殺人的又是鎮政府的兩位領導，一個是副鎮長，一個是鎮黨委書記，肯定不能上新聞的。有時一個電話過來，就會叫新聞撤下來。謝娟說：“你別管，我來采訪，你等我喲。”毛海波說：“行吧。”人家女人要來，毛海波也沒有拒絕的道理。站在鎮政府的院子裏，看著外麵的風景，人來人往，大家都在議論剛發生的事。這時，鎮長劉本高過來了，劉本高還一臉的微笑，一付春風得意的表情。大約劉本高也清楚，現在張興東死了，接下來，他有可能當這個書記哦。劉本高說：“海波，張興東真的被殺了哇？”毛海波說：“是啊，剛才你去哪兒去了？”劉本高說：“我就在辦公室裏啊，聽說殺人了，我害怕啊。”毛海波說：“所以，一直到這會兒才出來啊？”劉本高說：“是啊是啊。”這麼說的時候，劉本高也有些不好意思。聽人家說，毛海波可是一直在現場哦，還主動勸說李自強投案自首，自己就不行了，一聽說殺人了，當時腿就嚇軟了，不敢出門去。這時，劉本高也從毛海波臉上看出了鄙視的神情。劉本高說：“不好意思啊，我不比你們年輕人膽子小了點。”人家能這麼主動地承認錯誤，毛海波也覺得不容易，再說了，人家是鎮長，自己隻是一個人大主席。就職位來說，還是人家的高哇。這時，劉本高遞過煙來說：“來，抽根煙。”毛海波說：“我不抽煙的。”毛海波雖然不抽煙，但是對於別人抽煙還是抱以寬容的態度。特別是在官場混的人，反正抽煙喝酒什麼的機會也多，甚至多數時候是不用自己掏錢買煙的。公款消費，而且，抽煙也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呢。劉本高說：“我來抽根煙，壓壓驚。”毛海波說：“你看了現場嗎？”劉本高說：“沒有哇。”毛海波說：“那還嚇成這樣？”語帶譏諷，不過，劉本高並不在意。劉本高這個人就是有這點好處，雖然人比較軟弱，但是他信奉的原則，做人一定要堅持，自己就算能力差一點，隻要能堅持，熬出來，能力越強，死得越早，讓那些能力強的人全掛了，就該輪到他上台了。雖然能力不行，但是慢慢混，也混到鎮長了，他對於目前的現狀還是比較滿意的。劉本高說：“海波，現在老張死了，以後的工作還主要靠我們倆個啊。”毛海波說：“哦。”現在人才剛死，而且還是被殺死的，立刻就談到權力的分配，毛海波覺得太過於殘酷了。但是劉本高還是很高興，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死一個人，而且是頂頭上司，接下來就會空出一個位子來，這是好事啊。對別人來說也許是壞事，但是對於劉本高來說，就是好事。劉本高說：“我看這事也得向上級領導彙報一下。”毛海波說：“是啊。”同時，毛海波對劉本高這一點還是有些佩服的，關鍵時刻，人家想到了上級領導，要跟領導彙報情況，是啊，死了一個鎮黨委書記，縣上的領導早晚會知道的，但是早一點彙報，也爭取一個主動。同時，劉本高還有一層想法，接下來他想接這個鎮黨委書記的位子，所以，他決定先跟書記彙報這事，而不是跟縣長彙報情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