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話:神秘女孩(1 / 3)

墨香一直戴著手套,因為她永遠記得小學四年級發生的那件事。

那時的夕陽是紅色中有著金色的光,她吃著巧克力糖。安多磊站在她的旁邊。安多磊的爸爸是開巧克力糖工廠的,所以他總帶好吃的巧克力給她吃。

“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安多磊握著墨香的手,“咦,你沒有掌紋呀。”

“爸爸說不要讓人握我的手,那個人會死的。”墨香覺得安多磊的手掌非常溫暖。連爸爸媽媽也沒有這樣握自己的手。他們總是戴著手套。

“怎麼會?哪裏有握手就死人的。”安多磊笑了起來,小小的臉上表情可愛。

一切那麼美好,如果不是有凶徒突然闖進小學的話。

“孩子們,遊戲開始了!”臉色青白的瘦高個誇張地微笑,手裏是一把鋒利的西瓜刀。墨香呆呆地站著,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害怕感覺讓她的耳朵裏全是“嗡嗡”的響聲。

所有的畫麵都是紅色的,在墨香的記憶裏,它們尖叫著在墨香的腦海裏撞來撞去。砍向墨香的刀光是惟一的亮色。

墨香看著那帶著死亡氣息的刀光,被夢魔迷住一樣無法動彈。是小小的十歲的安多磊撲到了墨香前麵。他緊緊地摟著墨香,小小的身體還在發抖,然後他抽搐了一下,重重地倒在墨香的懷裏。墨香的手指感覺到了溫熱粘稠的液體。她哭了起來,手掌是那麼的熾熱。

安多磊被抬上了救護車,他在死前說過五句話:

1、 好痛;

2、 醫生輕點;

3、 我爸爸媽媽怎麼還沒有來?

4、 我的作業還沒做完。

5、 告訴墨香我不能請她吃巧克力糖了……

那個精神不正常的瘋子凶手最後被關進了精神病院。報紙上說了一堆社會評論。學校多請了兩個拿著警棍的警衛。墨香知道,安多磊永遠地離開了自己。如果不和安多磊握手,安多磊就不會死。墨香拿著口袋裏的最後一顆巧克力糖這樣想著。

瘋子凶手在精神病院的第七天晚上,死了。勘察現場的警察說,瘋子像是被颶風吹在了牆壁上。有一個附近的病人說看到一個小男孩久久地漂浮在死者門外,像是恐怖電影裏的紅衣鬼娃娃

墨香一直覺得地鐵就像是一個愛在地洞裏穿梭的怪獸。每次坐地鐵,她都會覺得害怕。要是地鐵上方的土塊突然垮掉會怎麼樣呢?所有的人都會被活活埋在這鋼鐵小玩意裏,無法呼吸,無法看到光。她十四歲那年,地鐵發生了一次事故。突然的大火燒了起來。那些來自地獄的火焰在車廂裏亂躥,像是不安的魚群。有毒的濃煙緊緊地擁抱著地鐵車廂裏的每一個人。爸爸被大火燒成了焦炭。媽媽緊緊地摟著墨香說,墨香,要堅持下去。她沒有發現墨香的手套已經在混亂中丟失。她緊緊地握著墨香的手,將墨香攬在懷中。墨香像一隻小兔子一樣顫抖著,她覺得那些煙霧裏好象有什麼東西在穿梭著,拉扯著倒下的人的靈魂。

“媽媽,爸爸在煙霧裏。”墨香小聲地說。爸爸正驚恐地被一隻黑色的手拖往漩渦的最中心。

媽媽擁緊墨香,“別看,堅持下去。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結果,媽媽沒有堅持下去。

事後的新聞報道說是因為有人攜帶了危險易燃的物品。墨香用戴著新手套的手把報紙疊好,吃著醫院護士給自己準備的稀粥。她看著窗外明媚的景色,發現自己真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就在那一天,墨香遇到了一個穿著皮甲克,胡子好幾天沒刮的警察大叔白明。他笑起來的樣子像是剛剛搶劫成功的土匪,眼睛裏有時候會有頑皮的神情。他的手指寬大,兩隻手的食指內側都有一層柔軟的繭。警察局著名的雙槍白明。他是墨香爸爸遺囑裏提到的人。多年前,他才當警察的時候被墨香的爸爸救過。他答應隨時還一個要求。

白明收留了墨香。白明的房間幹淨了很多,墨香戴著手套做不算可口的飯菜。這個28歲的警察的人生變得溫馨起來。

就這樣,直到墨香考上本市的大學。

深夏的天氣總是躁熱不安。

深夜的電話嚎叫了起來,將白明吵醒,是因為一樁奇怪的凶殺案。一個臭氣熏天的垃圾場旁的屋寮外,四十歲的中年男子被一槍擊殺在門口。他養的一隻老狗腹側中槍,沒有死掉。

本月,連續發生了三宗類似的案件。死者全是社會最底層人員。凶手槍法了得,以獵殺人為樂趣。最奇怪的是,被害人的身體和他死亡的地方都找不到子彈。

警察局裏,包紮好的老狗奄奄一息地躺在地板上,它頭頂的毛掉了一圈,看起來像是天使的光環。它看到白明,勉強地站了起來,鼻子裏嗚咽了兩聲,居然就一直吃力地跟在白明身後。

“它是什麼?”白明皺眉問。那老狗正親熱地蹭著自己的褲腿。

“目擊證人。”物證科小刀回答。

停屍房。人的身體就像是一支筆或者一本像冊被放在那一格格的金屬大抽屜裏。

“好冷啊。”小刀打了個寒戰,緊了緊衣服。明明是夏天,為什麼這麼冷?一個女人的影子低低地笑著在他的背後吹了一口氣,不過他似乎完全看不見。隻是覺得冷。

“這裏的空調從來不開,但是夏天也涼快得想蓋被子。”法醫阿棟見怪不怪地說道。就在這個時候日光燈閃了閃。如果仔細看會覺得那光線有著很淡的血色。

“它一年四季有事沒事就閃兩下,不用害怕。”阿棟一邊解釋一邊拉開編號7005的屍櫃。死者的臉上有著淡淡的一層白霜,眉心處有一個窟窿,眼睛就這麼瞪瞪地睜開。那裏麵包含的怨恨恐懼濃烈得好象會衝出來。

一直跟在白明身後的老狗“嗚咽”了兩聲,定定地看著半空出神。

白明看著死者不甘心的眼神,歎氣,“喂,你別擔心,我一定抓到凶手。閉眼吧。”他伸出手,將那雙眼睛合攏。指尖下,那眼珠居然動了動。

墨香窩在沙發裏看著市新聞。永遠不微笑的女主播正說著暗夜之狼的新聞。連續一個月以來,總有晚歸的女性被暗夜之狼襲擊,然後殺掉丟棄在暗巷中。

最近奇怪的事情似乎很多。整個城市連陰天也特別多。

門鈴響了起來。

“你又忘記帶鑰匙了。”墨香雪白的臉上,一雙眼睛明亮動人。她皺了皺眉毛,“你帶客人回來了?”

白明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是啊,還要麻煩你照顧。”他的腳邊鑽出一隻老狗,看著墨香。

墨香看了看白明的背後,“那你背後的是誰?”

白明奇怪地回頭,“我背後沒誰啊。”

墨香沒有回答。離白明的頭不到一寸的地方,一個眉心流血的臉色青灰的男人正漂浮在空中,木然地看著他。

“遇到奇怪的案子?”墨香窩在沙發上,帶著手套抱著靠墊。房間的溫度無聲無息地下降了兩度。

“是啊,這條狗是目擊證人,可惜它不會說話。我走哪裏,它跟哪裏。真奇怪。”白明把煙灰缸洗了洗,裝了一碟牛奶給老狗。

“我還是到超市去買點狗糧吧。”墨香拿了鑰匙出門。

黑漆漆的夜,連月亮也看不見。墨香為了抄近路,路過了一個暗巷口。有什麼人在看著自己?像貓科動物看著自己的獵物。她的腦海裏閃過不久前看到的新聞。

一雙肮髒的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拖往暗巷。超市的袋子掉在了暗巷門口。

與此同時,老狗在家中不安地叫了起來。它咬住白明髒髒的褲腳,朝著門拖著,眼裏居然有著焦急和恐懼。

“你那麼著急你的宵夜嗎?”白明趁墨香不在,狠狠地抽著煙,過過煙癮。

老狗淒厲地叫著。在不久前的那個夜晚,它也是這樣叫著。可是惡魔還是帶走了它的主人。那個在雨夜收留自己的主人。

“你……想告訴我什麼?”白明迷惑地看著老狗。

暗巷裏漂浮著垃圾的臭味。

地麵滑膩,耳邊是凶手的喘氣聲。墨香的脖子被人從背後勒著,她覺得無法呼吸,腦袋像是要爆炸。

那凶手在墨香耳邊低語,聲音有一種冷靜裏的瘋狂,“你會成為明天新聞的女主角啊……被殺的可憐少女……嗬嗬……你知道嗎?我小時侯的夢想是當導演哦……現在我就是最受矚目的導演……”門鈴響了。

墨香提著超市的口袋走了進來。她的膝蓋有些肮髒,眼神看起來有些空洞。

“你怎麼了?”白明熄掉煙。發生什麼事情了?墨香的身上有死亡的味道。那是隻有警察老手才能聞到的味道。

“……不小心摔了一跤。”墨香把袋子交給白明,“你喂它吃東西吧,我要去洗澡。”

白明點了點頭,兩個人擦肩而過。好象有什麼地方不對?是哪裏不對呢?白明這樣想。

淋浴噴頭不斷噴著水,墨香拚命地洗手。自己的手掌為什麼沒有掌紋?那麼剛剛在暗巷裏浮現在自己手掌上的是……什麼呢?為什麼後來發生了什麼自己記不得了呢?浴室燈光昏暗,墨香的影子上居然有著黑色的亂發在舞動。

天蒙蒙亮。白明已經站在了這條暗巷裏。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被凶殘地殺死在暗巷裏。那場麵連白明這個看了浮屍還能馬上吃牛肉的怪物也覺得惡心。

這個男人是被活生生地肢解的。凶手先砍掉他的兩隻手掌,然後是齊手肘砍掉他的手臂,接著是肩膀。腳也是齊腳踝被斬斷,接著是膝蓋和大腿。

傷口出血很少,像是被瞬間的高溫灼焦。蒼蠅們已經聞到死亡和腐敗的味道,把那裏當作新的樂園。

而凶器居然是一把普通的鏽跡斑斑的刀。

白明皺著眉毛看著凶案現場,“把死者的指紋提取,查查他的身份。”他的視線被吸引,在不遠處,一雙白色的手套靜靜地躺著。

他揀起手套,聞了聞,熟悉的氣味和質感。墨香昨晚來過這裏!昨天晚上她回來的時候沒有戴手套。

“隊長,你看!”小刀指著肮髒的牆壁,表情驚訝。牆壁上有一個黑色的影子,像是一個在無盡痛苦中掙紮的男人的影子。

白明伸出手,觸摸那影子,灼熱的感覺夾雜著痛楚向他的神經末梢襲來。那是……昨夜發生的慘劇的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