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素素沒有走,她留了下來,陪著小菲;小菲的房子有二百多平方,是她哥哥給她留下來的。她的哥哥三年前死於車禍,在生前,他是個監控設備經銷商,這次自作自受的車禍幾乎花光了他多年創業的積蓄,沒有給小菲留下一分錢,但卻給小菲留下了這一套房子。這套房子對小菲來說是套大房子。
兩個人睡在一起,至少感覺上是安全了不少。在閑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後,她們都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但這個夜晚是個不安寧的夜晚,在幾個小時的時間裏,小菲一直在反複地做著一個恐怖的夢,夢境中的她睜著眼睛在看著天花板,漸漸的,天花板變成了一個黑幽幽深淵,籠罩在她的頭頂上;然後,她開始聽到一個女人的慘叫自深淵中傳來,這慘叫聲悠長而淒厲,像是一個高大而空洞的建築物裏的回音一樣連綿不絕,終於,那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具有威脅性,它就像一種什麼有毒的物質一樣,以虛無的夢境為媒介,滲入到了小菲的耳道深處,然後四處肆虐、無孔不入、見縫就鑽,它幾乎要撕裂小菲的耳膜了;這折磨和痛苦已經使小菲意識到,自己其實是醒著的,但遺憾的是,不管她怎樣的努力,卻仍然是無法睜開自己的眼睛。
但奇怪的是,她能夠看到夢境中的一切,她看見一個女孩正自深淵中向下墜落著,當然是朝著她的方向而來,因為她就是這個深淵的底部,或者說她就是這個深淵的主人,因為這一切都是來自她的靈魂的無意義的創造。然而她卻無法抗拒它的折磨,她隻能看著這個女孩的快速的墜落中距離她越來越近;漸漸的,她能夠看清楚她的麵孔了,這個女孩隻有半邊臉是完好的,而另外的半邊臉卻是一片血肉模糊,看上去似乎是受到過什麼重擊,竟連眼珠子都凸出來了。此時,她正她完好的半邊臉上的那隻僅有的眼睛,瞪著小菲,嘴裏發出著可怖的咕噥聲,但小菲耳中巨大的噪音幾乎壓製了其它所有的聲音,以至於她根本無法分辨那女孩嘴裏到底在咕噥些什麼。但女孩的那種恐怖的臉卻在離她越來越近,而那隻眼睛也在更加犀利地逼視著她,然後,女孩重重地落進了她的身體裏麵,她們頃刻間合二為一??????小菲被恐懼驚醒了,她呼的一下坐起了身子。
四周安靜得可怕,以至於她僅能夠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她在黑暗中把手伸向身旁,想找出素素在哪裏,但在突然間,她的手指尖碰到了一個冰涼無比的東西。她覺得奇怪:是什麼東西會這麼涼?她一邊疑惑著,一邊伸手過去,把整個手掌都放在哪個冰冷的東西上;一瞬間,她的神經繃緊起來,她意識到自己觸摸到的東西是一個人的身體;什麼樣的身體該會這麼的僵硬和冰冷?或許隻有屍體吧!是素素的身體嗎?想到這裏時,她已經有些手忙腳亂,想盡快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手腳卻不聽使喚,她的手還在摸著燈繩,過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是摸到了,但卻感到燈繩給她的感覺不太一樣,今天它竟格外的滑膩,她使勁地拽了一下,想把燈打開,那燈繩卻因為她用力過猛,嘭的一聲斷掉了,像一條冰冷的蛇癱軟在她的手心裏。沒辦法,她隻好哆嗦著爬起來,去臥室門口摸另一個開關。
她順利地摸到了另一個開關,燈亮了。燈亮的一瞬間屋子裏的景象一目了然,她看到了床前有素素和自己的鞋子,而淩亂的被子下麵隱隱有個蜷曲的人形;哪是素素嗎?她怎麼會用這麼不雅觀和不衛生的姿勢睡覺,把整個身子全埋在了被子裏,這樣很容易呼吸到齷齪空氣的。
她一邊想著一邊走過去,在素素的身邊坐下後,她伸手掀開了蒙在素素頭上的被子,就在被子被掀開的這一瞬間,她看到的恐怖景象幾乎將她擊垮了:被子裏躺的那個女孩根本不是素素,而是另一個女孩,一個自己曾經多次看到的女孩;這個女孩隻有半邊臉是完好的,而另外的半邊臉卻是一片血肉模糊,看上去似乎是受到過什麼重擊,竟連眼珠子都凸出來了。此時,她正麵向小菲,用她完好的半邊臉上的那隻僅有的眼睛,瞪著小菲。小菲禁不住驚恐的大叫起來。然後,她醒了。原來仍是在做夢,可怕的夢中夢。
她伸手去摸床頭的開關,隻一下子就摸到了,她拉亮燈,然後掀開了身邊的被子,卻發現被子下麵是空的,床上根本就沒有素素的身影。奇怪,半夜三更的,這死丫頭跑到哪裏去了?她不禁心裏一陣疑惑。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臥室外麵傳來了一種古怪的聲音,這種無可名狀的聲音就像是那一叢叢噴泉從水池中高速噴出的哧哧聲,但顯然在氣勢上小了許多。
誰在外麵?是素素嗎,她究竟在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