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4】(1 / 2)

三個月後,姐姐出嫁了,我記得那天仍是一個雨天,整個上午姐姐都在哭泣,沒有其他人在身邊,姐姐關緊了他的房門,隻把我留在了她的身邊,我看著她淚流滿麵,似乎滿懷憂傷,我的心裏也充滿著無限的感傷,但卻毫無辦法,我不懂得該怎樣來排遣自己的哀傷,更不懂得該怎樣來安慰她,在哭了許久之後,姐姐才抬頭對我說:“小童,姐姐我最擔心的就是你的倔脾氣,以前有姐姐在身邊。可以護著你,但以後的日子得要你自己去麵對了,你已經10歲了,不再是個孩子,該去學習保護自己了,經過幾個月的觀察,我不覺得後母是個好人,以後的日子裏你要多加小心了,要改掉從前的習氣,要學會乖巧、柔順,這樣你會少吃一些虧。”姐姐規勸我的語氣那般沉重、壓抑,幾乎使人喘不過氣來,我靠近姐姐,抱住她的腰,努力地嚐試著去抵抗那種幾乎就要窒息的感覺。

我始終沒有學會叫那個女人一聲媽媽,這個陌生、冰冷和深藏不露的女人;並不能讓我感受到絲毫的溫暖和信任;但我的頑固不會給我帶來任何的好處,它隻能使我更加孤立,沒有人再當我是存在的,除非我礙到了他們的事,或擋住了他們的道,引起了他們的憎惡,憎惡必定不是一種好東西,否則他們不會急於把它從自己的心裏徹底清除——他們清楚它的唯一辦法是一腳把我踹開——父親是第一個這樣做的人,那天他從田裏回來,可能是因為累,急需找張椅子坐下休息,但那時屋裏已經沒有椅子了,那時我正在門口寫作業,我坐的是一張矮椅子,放書和作業本的是一條短凳,也就是說,在當時,我一個人就占用了兩張椅子;在屋裏巡視一周後的父親,回頭後發現我竟一個人就占用了兩張椅子,當然是火冒三丈,他不容分說,一腳就把我踹在了地上,嘴裏還在罵,真是豬狗不如的東西,沒看老子要累死了嗎?

第二次這樣踹我的仍是父親,那是農忙季節的一個周末早晨,父親要去地裏了,需要一個孩子幫忙,毫無懸念,這個孩子必定是我,但那時我正在我的好夢中流連往返,在叫了我幾聲卻不見我的反應後,父親一把就扯開了我的被子,拽了我的胳膊就把我扯下了床,扔在了到上,然後是痛快的幾腳??????

在第三次踹過我之後,我已經尊嚴盡喪,比一條喪家之犬強不了多少,人們不會再無視我的存在了,因為我的生存價值已經凸現,我仿佛成了某種通道,這通道幾乎就是方便之門,可供任何人用以排遣他們靈魂深處汙穢和邪惡,他們罵我,踢我,並以此來淨化自己,完成他們的完美。

終於有一天,我和大我5歲的繼兄幹了起來,因為我沒有聽從他的命令,他踹了我,於是,我也踹了他,這是他所沒有想到的,是破天荒的,聞所未聞的,他驚訝了半晌,然後一巴掌就把我扇倒在了地麵上,地麵上有一堆煤,煤堆旁邊有一塊石頭,我的栽倒仿佛經過了某種神秘力量的精確算計——我的額頭正好撞在那塊石頭上,頃刻間我滿頭都是鮮血,我頓時大聲哭喊起來,但不久之後我發現,這並沒有什麼用,因為我委屈的哭喊並不能為我召喚來其他的反擊力量,要想解決我滿腔的委屈和仇恨,我還得靠自己,但我單薄的身體無法與他抗衡,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於是我隻有用嘴巴,我罵他:“我操你媽,我操你媽??????”我連聲地罵他,嘴巴就像是一挺機關槍一樣,幾乎就沒有任何的間歇;這樣一來,他似乎懵了,因為身體上的優勢似乎已經使他不屑於用嘴巴當武器,在愣怔了片刻後,他一腳把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又一次踹倒在地上,走了。 但我惡毒的咒罵並沒有停止,我仍是連聲的罵著,這使一直在旁邊看戲的繼姐再也無法保持置身事外的樂觀心態了,她不能再讓她偉大的母親任由我**,她衝了過來——我一向佩服我這個繼姐的玲瓏剔透,她的心簡直就像是一個水晶球一樣,魔法變換、靈感叢生,鬼點子簡直太多了,她衝過來,張開雙臂,用她的兩根大拇指一彎,就勾住了我的兩個嘴角,她嘴裏咒罵著:“你媽逼,我讓你罵我媽,我讓你罵我媽!”然後發力把我的嘴巴往兩邊扯,這樣一來,我的嘴巴立刻被撕成了一個好看的彎月亮,變形的嘴巴當然無法再發出完整的聲音,我隻能在嘴裏咕噥著,卻連自己都不能聽清楚自己到底是在罵些什麼;然而,在片刻之後,我連這咕噥的聲音也不能再發出了,因為嘴巴被撕扯的痛感已經遍布了我的整張臉,我隻感覺我的嘴巴馬上就要被撕裂了,我不能再堅持了,我必須得逃,這樣的念頭剛剛從心裏生出來,我已經條件反射的推開了她,掙脫了她的手掌向院門外逃去,我覺得那一刻我跑的像兔子一樣快,不,是比兔子還要快,應該是像風一樣快,我一口氣逃出了院門,竄上了大街,逃出了村子,上了村後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