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話:危險關係
【1】
或許是在我入睡時就已經選擇了一個不安全的姿勢,我枕著我的右臂,麵朝牆壁躺著,這個姿勢本身其實就已經不符合了我往日的習慣——盡管一次偶然的事件導致了我的失憶,但丟失的都是我成年後的記憶,至於童年的記憶,並沒有受到絲毫的損害。
我是在一個單親家庭裏長大,在童年歲月裏,我甚至不懂得爸爸這個詞語的含義,後來大了一些,明白了不少東西,就開始對自己的身世好奇,有一次終於忍不住了,就問媽媽,我有爸爸嗎?為什麼別人的家裏都有一個叫做爸爸的男人,而我們的家裏卻沒有?
在那個年齡,我當然不知道這樣的問題其實是對媽媽的一種傷害,媽媽生性懦弱、善良,遇到傷心事時,除了哭泣,就再也沒有了其它的發泄途徑。
但她後來還是對我說起了我的爸爸,在說起我的爸爸時,她的口吻平靜而從容,像是在說起一些與她無關的事物;從她的描述中我知道,父親是個令人尷尬的傳奇——他在生前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神偷,據說,在他的身上,仿佛是天賦般的擁有著很多異能:他能夠嗅出紙鈔、以及一切金銀首飾的氣味;能夠用自己的手指頭撬門撬鎖,而不需要借助於任何其它的專業工具;他還能夠在深夜裏對著一隻公牛或母豬的耳朵耳語一陣,這母豬或公牛就像看見了一往情深的情人一樣,乖乖跟定了他,任由擺布,這樣一來,他就可以把那些公牛各母豬順利地帶出了村子;當然,在他身上存在著諸如此類的異能的傳說,還有很多,限於篇幅關係,在這裏我就不一一列舉了。
但不幸的是,在某一年冬天,他在作案時馬失前蹄被人打死了。
這件事情過後半年,媽媽生下了我,在城裏親戚的幫助下,她用爸爸生前為她留下的錢,在市郊買了這處破爛不堪的小平房。
不管怎樣,我們離開了那個村子,過往的事,就隨人們去說吧!
【2】
那個時候,我們住在市郊很破爛的小巷子裏,在我的印象中,這個地方似乎全是些窮得要命的人,到處都是水果攤和沒有人清理的垃圾堆,一到夏季,個頭肥碩的綠頭蒼蠅就像一群喪失了攻擊目標的戰鬥機一樣,嗡嗡嗡到處亂撞,四處散播著這個街區特有的腥臭味道。
許多年來,我一直都相信,像這種地方,有兩種東西的泛濫成災是無可避免的,一是下水道中肥碩的老鼠,二是整日在街頭遊蕩的地痞流氓。
而在那些歲月中,我更是每夜都能聽到媽媽的數次叮嚀:“兒子,你要小心門和窗戶,那些夜賊想進入我們家中,隻能走那些地方!”
於是,在媽媽的叮嚀中,我睡覺時不再采取仰躺或麵朝裏的姿勢,而是總是麵朝外,對著門窗,保持著一個戒備的姿勢,這樣的話,相信任何一個企圖進入我們家中的人,都有隨時被我們發現的危險。盡管在每次睡覺前,我心裏總會跳出一個疑問:那些夜賊們為什麼這麼喜歡光顧我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