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溢出的精神頹態
小說新銳
作者:秋泥
在我印象中,重慶作家周其倫好像是專寫小說評論的。2014年春天他寄給我一本他的新書《安於閱讀》,那是一本360頁的評論專著,收錄了他近年來一百多篇小說評論。令人印象深刻。用《北京文學》主編楊曉升的話說:“涉獵之廣,數量之大,研讀之及時,大概不亞於所有從事當代文學作品研究者。”這個評價很有分量。可是,當我看著他的短篇小說《幻覺》打印稿時,還是有些意外:他竟然還寫小說?這令我十分好奇。
我並不是好奇他會寫小說,而是怎樣寫?有了那麼多小說閱讀基礎(可以用海量形容)他的故事如何切入?這個是我期待的。
《幻覺》沒有帶給我太多的驚喜,相反這篇小說寫得很平實樸素。小說用媒體人金濤的視角,將傳統新聞行業幾十年來的榮辱興衰,裹挾著個人的人生軌跡,娓娓道來。人到中年的境況,重壓與情感困頓,林林總總,五味雜陳。
小說開篇寫道:“剛剛吃過晚飯,就有一陣濃濃的困意席卷而來,頭是愈發地暈沉沉了。”自己“怎麼一下子說老就老了呢。老得不經不意,老得不清不楚,老得猝不及防,一點過度都沒有”。這是一種自憐自哀的心態,但是當聽到同事齊飛翔說:“到底還是老了哈,兄弟要服老哦”時,又令他感到刺耳,內心十分反感。“對年輕同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麻木不仁深感遺憾,遺憾到心寒。”誰知,倒黴的事接踵而至,心緒煩亂的金濤,心裏正惱著“女友”小雯的莫名冷淡,又“踩到一塊不大的香蕉皮上,硬生生地跌了一跤”,讓發福多年的領導說了一句:“老金,看來你真的是老了哈。這話不重,但金濤聽出弦外之音了。”聯係到齊飛翔的話,讓他感覺“突然遭遇到的,是一種來勢凶猛的頹廢。”
金濤做了半輩子紙媒體,先是做編輯,然後退到二線做校對。“校對是一個報社裏最瑣碎最具體的工作部門了,每天所要做的事情既簡單又繁瑣。”而且是“白天休息晚上上班,周末輪休,用很不規律的家庭生活換來了報社很有規律的工作秩序。”“這些年網絡等新興媒體方興未艾,”“報紙這個行業整體上日薄西山”遙想當年的輝煌,金濤感慨不已。
也許是庸碌不堪的生活需要寄托,金濤在瀘沽湖畔邂逅了同樣精神無處寄托的剩女小雯,這場婚外情帶給了他一段天上人間般的詩意生活。小雯是個知性女白領,“知識倒是學到了不少,但悄然間年華遺失,”她不僅被“剩”下了,還得麵對父母逼婚的困擾。他們“很有點同病相憐的意味,”都是在庸常生活裏被動的煎熬著。
據我所知,周其倫也供職於重慶某報社。小說寫的是他熟悉的生活,所以生活細節的打撈還原,傾注著他真切的生活經驗。讓我們知道還有這樣一種“從精神到肉體上都晨昏顛倒”的工作,以犧牲自己的正常生活和健康,每天為我們貢獻著精神產品。這貢獻彌足珍貴,卻一直被忽略著。
我在想,這個通篇用心理活動來結構的小說到底寫了什麼呢?職場?婚外情?顯然不是。故事在小說裏不過是一個寄生體,《幻覺》外溢出的是行業和行業中人的身心與精神頹態。小說以一筆驚悚結尾——在這個貌似熱鬧喧囂的世界裏,我們還有什麼人可以信賴嗎?
這收束令人恍惚,人物靈魂的掙紮與投影,有點仿夢味道。小說到底是在寫於浮躁中渴求心安,還是在說人的內心深處的孤獨與無助?相信讀者會根據自己的體驗給出答案。
(責任編輯:孫玉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