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後。
曉白山,悔思閣,男人靜靜看著跪倒在眼前的天官二人與那決然而去的少年身影。
少年這聚魄一拳來的是如此突然而又……而又……
“哇”的又是一口鮮血溢出口來,跪倒在他身前的天官二人嚇了一跳,不由齊聲喊道:
“主子!!”
麵無表情擦去了唇邊的血跡,男人攤開手指蹙了蹙眉淡淡道:
“聽不見本君說話怎的?!去叫靈兒來見我……”
……
靈兒推開門進入悔思閣時,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但眼一抬見義父此時是麵色蒼白的坐在悔思閣的上首的,不由驚呼了一聲“義父”就衝了過去。
男人見女兒走上前來,他就這樣沉默著注視了女兒好一會,突然對著天官二人揮了揮手示意二人拉開蒙在屍體上的白布。
二人得令,褪去白布,自然露出了布下之人,雖是腐爛了七七八八,但還是能一眼認出姬豁垓身上的靈庵宮仙袍與腰間寫有姬豁垓三字的仙牒來。
燕靈兒自然下意識蹙緊了秀眉。
她的一舉一動,男人自然盡收眼底,便聽:
“認得此人嗎?”
燕靈兒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答道:
“靈兒認得,此人乃靈庵宮弟子姬豁垓,三個月前曾來過山上一趟,後來靈庵宮說其突然失蹤了,怎的今日卻……”
“靈兒……”
闔眸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打斷了她的話,片刻沉默這才慢慢道:
“靈庵宮那日傳信此人失蹤時,為父記得,你的表情……有幾分不對。”
燕靈兒愣了愣,卻又聽:
“為父問你,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為父了?”
話到此處,燕靈兒一時立在男人身邊,她垂著首,久久沉默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女孩輕輕抿了抿唇,她緩緩跪倒在了父親身前,這才慢慢開口了:
“啟稟義父,三個月前的那天晚上,這姬豁垓曾一人進了靈兒院中,後來……”
女孩就這樣跪倒在地和父親慢慢,慢慢說起著發生在三個月前那晚之事,男人由始至終亦隻是闔眸坐在椅中,不說話,亦不動作,隻是聽得姬豁垓罵及妖女一段輕輕蹙起了劍眉,也不知過了多久,卻聽靈兒最後說道:
“但姬豁垓此人到底是怎麼死的,靈兒是真不知道,不過您先前留了老二一人在閣內,怎的這會卻不見老二身影呢?”
闔著眸的男人沉默著,他連動,都不曾一動,仿佛這一刻已然化作了石雕一般。
靈兒一時蹙緊了秀眉,不由道:
“義父,是不是發生什麼了?還有,老二到底去哪了,您這又是被誰給打傷……”
“為父倦了,你出去吧。”
男人輕輕截住了女兒的話,他就這樣深深倚在木椅中,仿佛再也不願睜開雙眼一般。
燕靈兒大為不解的看了父親好幾眼,轉過頭又看到了陷入沉默中的天官二人。
這天底下還有人能當著天官二人確確實實傷到父親嗎?若有,便是此人……
一念至此,燕靈兒不由睜大了雙眼驚呼道:
“難道,難道是老二跟您動的手?”
男人蹙了蹙眉,依舊深深闔著眸子不曾回答女兒這句話。
靈兒見狀,火爆脾氣也上來了,她道:
“他怎麼會突然和您動手呢?”
男人恰在此時沒忍住輕輕咳嗽了一下,靈兒更怒道:
“老二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現如今動手竟然都動到您身上來了!”
說到這,她赫然轉首向天官二人看去,道:
“你們兩個天官也是,竟然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傷了義父就此離去了嗎?!什麼節骨眼了還在這瞎矗著,還不趕緊把人給……”
“靈兒!”
終於緩緩睜開了眼來,男人一時蹙緊劍眉看著女兒道:
“你下去吧。”
“可是,義父,阿奇又怎麼會……”
靈兒還想要說些什麼:
“下去!”
卻是赫然冷冷一聲厲喝,男人怒拍了一把桌子向女兒瞪去,靈兒叫嗬斥的微微一哽,良久,才有幾分負氣的狠狠一跺腳轉身離開了。
男人就這樣靜靜看著女兒決然離去的身影,他的目光,若有若無間又向姬豁垓的屍體瞧了一眼,許久,方才揮了揮手慢慢道:
“處理了吧,至於靈庵宮那邊……”
又一次闔上眸來,男人緩緩,緩緩道:
“從今往後,本君不希望再聽見姬豁垓這三個字。”
天官二人似乎都是一愣,二人跟在男人身側這麼多年,這按律本該記入刑懲簿內的事,似乎也是第一次……
許久--“是。”
正如這世間多少事,它們並不畏懼陽光,被畏懼的,也許恰恰正是它本身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