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若辰坐在太後的身側,陽光照在她的臉上,越發清晰地顯出臉上眼角的皺紋,仿佛在這短短的幾日裏,這個大明朝最有權威的女人,一下子像是老了許多,甚至不惜紆尊降貴,請她到慈寧宮的花園單獨一敘。

被她盯著看了許久,卻一句話都不說,淩若辰心裏發虛,一杯接一杯地喝茶,喝得肚子都發脹了,還不見她開口,隻得抬頭迎著她那幽深的眼神,輕歎道:“請太後放心,皇上他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太後深深地望著她,說道:“你真的這麼以為?”

淩若辰輕咳了一下,總不好說自己是未來穿越回來的,史書上明明白白記載著,朱祁鎮同學非但沒死,後來還二次登基,當了兩次皇帝。

“太後請相信我,對於瓦剌人來說,皇上是個很重要的籌碼,所以他們不會殺他的,太後盡管放心好了,皇上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太後苦笑了一下,黯然說道:“要是皇兒一直是皇帝,對他們自然有用,可若是那樣,我大明江山就危在旦夕,昨天朝中眾臣聯名給哀家遞了折子,要哀家答應,另立新帝。”

說到此處,她眼光突然變得一冷,森然望著淩若辰,“你可知道,他們讓哀家答應立的皇帝是誰嗎?”

淩若辰被她看得渾身發冷,輕輕地搖了下頭。

太後冷笑一聲,說道:“是郕王,朱祁鈺。”

淩若辰被她看得心中發毛,隻得勉強地安慰她說道:“郕王和皇上兄弟感情一向甚好,若是他做了皇帝,也會一定會想辦法接皇上回來的,太後盡管放心好了。”

“感情?”

太後嗤笑了一聲,搖著頭說道:“就算他們以前感情再好,以後還會這樣嗎?唉,哀家倒不在乎誰去做這個皇帝,隻要能讓我皇兒平安回來,哀家就是死也瞑目了。皇後,哀家知道你原本就認識郕王,這件事就由你去跟他說,隻要他發誓不傷我皇兒性命,哀家就保他做這個皇帝。”

“我?”

淩若辰驚訝地望著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當初就是她逼得自己不能嫁予郕王,而做了這個有名無實的皇後,如今居然要自己去找他。

太後望著她,苦笑著說道:“哀家知道,就是哀家不保他,朝中眾臣一樣也可以擁立郕王登基,隻是希望你念在跟皇兒夫妻一場的情分上,替他做一點事。”

淩若辰看著她淒婉哀絕的神色,終於明白,她早已看清眼下的形勢,也知道自己無力救回朱祁鎮,更無力阻止朱祁鈺登基,隻是無論從前兩人的感情有多少,日後這兩兄弟反目,已經是無可改變的史實,太後經曆了三朝政事,很清楚將來會發生的事情,所以不惜紆尊降貴,低聲下氣地來求她,求她借著往日與郕王的一點交情,來保住朱祁鎮的性命。

可是,太後哪裏知道,她根本與這個郕王,並無什麼交情,除非郕王恢複了秦翰原本的記憶,或許還可能對她留有情意,否則以他如今已然娶妻生子的狀況,哪裏像是還對她有情的樣子。

太後見她遲疑,還以為她為了當初的事情對她心存怨恨,不由得老淚縱橫,長歎一聲說道:“哀家也知道此事說來荒謬,原本太祖皇帝有命,嗣下無子,則兄終弟及,可如今太子年幼,又麵臨這瓦剌大軍壓境之事,群臣商議,自然是郕王繼位最為妥當。哀家就是擔心,郕王為了當初指婚一事心存怨念,將來會有對皇兒不利的舉動,我這老太婆也活不了多久了,眼下最後能為皇兒做的,也就是這件事了。你們若是有氣,哀家願一力承擔,隻求放過我那苦命的皇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