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如明月 夜夜減清輝(6)(1 / 2)

夢非居住的清香小院,位於西南側的峭壁上。各色異草牽藤引蔓,縈砌石階,爬滿門楹。清葛、玉覃、紫芸、茛蘭等許多習性各異的香草,竟都聚生於三丈見方的小院內,奇花異草味芬氣馥,住得一久,連發梢都熏染上異香。又有四株薜荔藤蘿,翠帶飄飄從夢非所住上洞直垂到弄雲所住的主洞蒼青府。洞頂的石壁上一株裏螭溶花將開未放。肥碩碧綠的葉片將碗大的雪白的花苞,團團圍住。被夢非用寶鏡引來的月光照著,它更是美得令人窒息。

夢非聚精會神的照看它。它像一個天生嬌嫩的孩子,夢非必須毫無紕漏完成每一個步驟,否則,它將迅速憔悴下去,不複絕世的容光。適當的月光、溫度、泥土的鬆軟程度,甚至洞內的聲音,不容半點疏忽。至於鳥獸、蟲類更是完全禁絕。為安全起見,連毛手毛腳的葬雪和她的跟屁蟲新月,都被禁止進入。為這事,葬雪還曾大發脾氣。

夢非看著它,如同一個慈母端祥她繈褓中的孩子。這是她心底深藏的期盼。傳說,遠古螭龍與他的主人水族祭司相戀。兩人的不倫之戀被眾人聲討。兩人在被追至走途無路時,相擁而死,化為一株夜風中輕輕搖擺的白碩花朵,異香浮動。追捕者聞著異香,不由得生出敬慕之心,叩首離去。

夢非暗想,那必是一個英俊的男子,長衣獵獵,在走途無路的時候,決然的化作龍身盤繞而起,將那一襲溫婉纖細的人影,護在其中。那必是一個美麗的女子,有溫柔的眉眼,無畏的神色,與愛人遙遙對視,手持蓮杖吟唱古老的歌謠,與他一起化為迎風搖擺的螭溶花。君為碧葉,女為奇葩,葉扶花,花偎葉,從此不隔天涯。

初夏的午後,滿園都是草木蔥蘢生長的氣息。黃衫女子一手支頷,一手拿著竹卷,光陰從甄良又長又卷的睫毛間稀稀嚦嚦地漏下去。使女凝心出去沾蟬尚未回來,沒了凝心跳珠般的話語,珠簾後的香閨安靜得像是一個古老的夢,美人未醒。

這月初五的廟會要穿什麽好呢?要不問問瓴兒,他可是行家,甄良莞爾。有這麽一個表弟,她真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走馬鬥雞,吹拉彈唱,花酒詩劍,胭脂脂粉,衣冠配飾,再沒人比得過這位朱家二公子。平日裏除了他去聽課、習武,她大半時間都在他身邊,並不見他與那些紈絝子弟一道胡來,也不知他從哪兒學來的這些旁門左道。或許、是天分吧!偏偏一幹女眷被他迷得暈頭轉向,連老太君那樣精明的人也由著他胡來。有一次他為了替她尋一隻荷包,楞是將半個朱府翻了個底兒朝天。幸好找著了,不然這位少爺性子起來了,還不知要怎的呢。

聽說老太君準備給他找個媳婦,但願那個姑娘管得住他。甄良暗暗歎息。

“唰啦”一疊聲脆響,一個麵冠如玉的少年從珠簾間探出腦袋。“良,你聽說沒,西荒人要在這裏舉辦賽馬大會。”

甄良搖頭。

見沒人插嘴,他訝然:“噫!凝心那丫頭呢?盡偷懶。”朱瓴顰眉,轉盼間又笑起來:“良,你陪我去吧。”

甄良放下書卷,看著朱瓴,板起小臉,一本正經的說:“舅舅可是專程找我談過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舅舅讓我多勸著你些,不能由著你的性兒來。”

朱瓴無謂的撇撇嘴,眼珠上睨。“管他呢。”他摔了簾子,側身輕輕一躍坐上書案。

甄良抬頭看他,長長的睫毛輕輕撲扇。

“你去不去。”少年索性撒起嬌來。

“什麽時候?”甄良心下暗歎,還是不會拒絕人。

早就料到她會答應。朱瓴在陽光下微眯著眼,嘴角漾起一個微笑。

……

聲勢浩大的賽馬大會已經結束,人群漸漸散去。天邊,月將將露出淡白的輪廓。一天的比賽下來,朱瓴的臉上也有些疲憊之色,身子單薄的甄良更是疲軟不堪。兩人騎著賽馬大會上贏來的紅馬,放了轡頭,任馬踩著小碎步在林間漫漫地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