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誰敢動我的工廠!(1 / 3)

第04章:誰敢動我的工廠!

李金鑄回來的消息,是市總工會主席告訴我的。

這位講話一向高調門兒的市委常委,今天像是有什麼心事,聲音顯得有些淒涼。他要我組織一支軍樂隊到火車站去。“讓我們的勞模在熱烈的迎賓曲中走下火車……”他說的話很有詩意,雖然興致不是很高。

我答應了他的要求,同時又苦苦不解他的情緒為何如此敗興?正琢磨著,女資料員打來了電話,告訴我:重化機械廠停產了。

“原因嘛,就是設備陳舊,技術落後。”她不厭其煩地在電話裏向我訴說著停產的必要性,“如果‘東北重化’再使用他們製作的裝置生產,其產品質量就難以在國際市場與人家競爭了。”

“哼,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嗯,現在……”她看不見我的表情,繼續興奮地說著,“市長指示霍總,必須走出國門,把德國西格碼公司那套洋裝置買回來。”

“可是,工廠停了產,工人們怎麼辦?”

“怎麼辦?改製唄,讓有錢人租賃唄。”她說起話來顯得很輕鬆,“嗯,你知道嗎?聽說……孫水侯有動作了……”

什麼,孫水侯?

一聽到這個名字,我的心不由地呼悠一下,心情冷冷地降到了穀底。突然間,我想到了李金鑄、想到了他的妻子白雪、想到了他們與孫水侯二十幾年前的那場恩怨……

孫水侯殺出這個回馬槍,不正是衝著李金鑄來的嗎?

“知道嗎?這就是改革;改革到了深層次,就要有陣痛嘛……”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不知不覺地撂下了話筒。

唉唉!悉數近年來一些所謂“改革家”的理論,聽上去無一不是時髦且誘人。他們的拿手好戲,不過是大肆攻擊“機製”的弊端。他們知道,“機製”這個無生命的東西,既不會開口反擊,更不會動手反抗。任你口誅筆閥,再踏上一萬隻腳,“機製”也是渾然不覺。

實際上,他們的理論,傷及的並不是什麼“機製”,而是那些個活生生的人啊……

也許,我的思想保守了些。我這個任職八年的勞動局長,因為對工人下崗表示了一些稍許的同情,我的工作崗位便移位於文聯主席了。

火車站上的迎賓曲,並未給披紅戴花的李金鑄帶來多長時間的歡樂。他剛剛興衝衝地走下車廂,張工、“老八級”和團幹部幾個人就迎了上去,訴苦一般地告訴了他工廠停產的消息。聽了他們的話,他怒吼2000了一聲,顧不得與前來迎接他的市總工會主席擁抱,便衝出火車站台,搭乘一輛出租車奔工廠而去了……

工廠停了電,車間裏黑黝黝的。

一張白紙黑字的放假通知,淒惶惶地貼在了牆上。李金鑄對此視而不見,領了幾個人滿院子上竄下跳地尋找廠長吳青。

可是,人們像是害怕什麼,誰也不願意告訴他吳廠長去了哪兒。

半天尋不見人,幾個人回到車間,鼓鼓地生起了悶氣。

這時,門口兒人影一閃。一看,是廠裏的陳調度。他低著頭,像是懷了滿腹心事,腳步沉重地走了進來。

“陳調度,這是怎麼回事兒呀?”李金鑄看到他,急忙走了上去。

“金鑄……”陳調度悄悄將他拉到一邊,小聲地說了一句什麼。

“誰?孫水侯!”李金鑄像是晴天裏聽到了霹雷,驚訝地大叫了一聲。

“……讓他租賃,還是暫時的。”陳調度細聲細語地向他解釋,“一年之後……這廠子興許就賣給人家啦!”

“賣?”李金鑄馬上惱怒起來,“不行。我們工人不幹!”

“對,把工廠交給這種人,我們不幹!”旁邊的張工和工人們聽了這件事情,炸鍋了似地吵嚷起來。

“嘀嘀……”就在眾人吵鬧的時候,外麵響起了小汽車的喇叭聲。

一輛閃亮的寶馬轎車,耀武揚威地開到了車間大門口。在吳廠長陪同下,孫水侯趾高氣揚地下了車。

他身穿一套BOOS名牌西裝,腳蹬了意大利新款皮鞋,脖子上掛著黃花兒絲綢領帶,眼睛罩了兩片黑洞洞的墨鏡。他那張傲慢上揚的臉,顯示了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