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延廣將木盒放在桌上,緩緩打開木盒,隻見木盒中放著兩件物什,一個是折疊成方的灰色綢布,另一個是一支一尺七八長的紫色竹簫。
他取出竹簫,雙手不停的撫摸著,目中隱現淚光,目光直直地看著那支被磨得發亮的竹簫,似乎在回憶著一些傷心之事。
楊寰宇已經猜到了一些頭緒,他聽楊延廣剛才說的,他們楊家的家傳武學是以簫為兵器。這支竹簫想來就是楊延廣年輕時所用的兵器了。
楊延廣默然半響後,才輕輕籲了一口氣,把竹簫放回木盒中,又取出那方綢布。隻見他立即神色一整,對楊寰宇說道:“孩子,你可知道,這就是我們楊家祖傳下來的武學秘籍。我們楊家祖傳武學完全迥異於天下各派武學,別派都以兵器拳腳或者氣功來傷人,而我們楊家的武學是以真氣灌注於簫中,再化形為音律,這音律中暗含真氣,能主動牽引別人的真氣……”
他說到這裏,見楊寰宇一臉疑惑之色,突然若有所覺,又道:“當然啦,此刻你還不了解我們楊家武學之密,等你真正習練時就會明白了,此刻為叔向你說這些還嫌過早。”他說著,又目注那方綢布,說道:“其實,我們楊家的武學秘籍隻不過是一些音調旋律的練氣、運氣之法,並不像其他武學秘笈一樣,要麼是招式,要麼是內功心法。”
楊延廣打開那方綢布,又道:“這就是我們楊家的祖傳武學‘祥雲八音’,當年因為傳到你曾祖父時,你曾祖父練到祥雲八音第五篇時,發覺所吹奏之樂曲猶如奔雷閃電,每次簫聲起時皆有驚雷之聲,因而改其名為‘天雷八音’。”說著他歎了一口氣,又道:“隻因為叔資質低下,隻能練到第五篇‘殺伐’,你爹爹資質比我好得多,卻也隻能練到第六音‘止戰’。自你曾祖以來,從來沒有人能突破第六篇,更別說完全學會了。不過,你的資質和根基都遠勝你爹爹,又有佛門‘大和心經’,想來日後的成就當在你爹爹之上。”
他說到這裏,沉思了一會兒,才道:“從明日開始,為叔便開始傳你‘天雷八音’,現在你且聽為叔將天雷八音的要訣向你解釋一遍。”
於是,楊延廣便將要訣詳細地講與楊寰宇聽,這要訣雖然簡短,卻蘊藏天地人和之道,而且許多道理竟與大和心經有異曲同工之妙。因此,楊寰宇理解起來非常快,他自己倒不覺的,但是楊延廣可就不一樣了。隻因每一門派的武學都有其獨到之處,特別是運氣的法門,更是區別的關鍵。往往各門派的入門心法都不會太容易被領悟,正所謂“萬事開難”,而修煉入門心法時更是難上加難。因而,有些門派的親傳弟子往往需要授業師父先為其疏通經脈,輔助其運氣,這樣就可以免去弟子們的一番困難。
但是,此時楊延廣本來準備以本身功力引導楊寰宇體內真氣,以輔助他修煉入門心法的。可沒想到楊寰宇隻是聽了他的講解就能自行運轉,這如何不讓他驚為奇才。
其實,楊延廣不知道,這天下武學雖有不同的練法,卻都本屬同源,隻要修為到了極致,終歸會走向一個本源。比如說,佛道兩家,其最終、也是其最高境界就是所謂的“天人合一”,但是,這兩家在走向天人合一的路途卻有不同,道家講求清靜無為、逍遙無侍,而佛門卻又說修身修心、廣積善德,這就是所謂的殊途同歸了。
還有一點楊延廣不明白的,就是這祥雲八音本來就參合了天地之理,而楊寰宇身具佛門無尚心法,自然而然的將大和心法的奧妙聯係到祥雲八音中去,才使楊寰宇學得那麼快。
此時,楊寰宇按照楊延廣所指示的真氣運行之法運起真氣,隻覺體內一陣酥軟,全身說不出的溫和平靜。他感到的不僅僅如此,他發現真氣運行之時,內心猶如置身於平靜無波的湖麵,又如行走於草綠花香、鳥獸追逐的花叢草地,還有就是感到內心中充斥著一股無法抓摸的安詳。
楊延廣一直靜靜的注視著楊寰宇的神色變化,當他看見楊寰宇臉上一片祥和端正之氣時,內心的驚駭簡直無法用言語表達。隻因從楊寰宇臉上的這種祥和之色,楊寰宇絕對已經超越了他自己。
楊寰宇收斂真氣,緩緩睜開眼,卻發現叔叔瞪大眼睛、張著嘴巴驚愕地看著自己,他不由得一愣,喊道:“叔叔,你怎麼了?難道是小侄運氣有什麼不對嗎?”
楊延廣被他的叫聲驚醒,急忙回過神來,應聲道:“對!對!對!對極了!”不知什麼緣故,他此刻竟然喘起粗氣來,像遇見什麼前所未見之事而受到驚嚇一般。
隻見他沉吟一會後,眼神一變,像是突然改變主意一般,說道:“孩子,你的悟性遠超為叔預料,看來為叔的擔憂是多餘的了,今夜你先將這‘祥雲八音’好好研讀一翻,但是千萬不要擅自練習,明日你且將心中所想說與為叔聽,好讓為叔多多參詳。”說完神色莊重地把那方綢布交到楊寰宇的手中。楊延廣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發現,自己這位侄兒他根本沒有能力去教他,他甚至於不敢在他麵前說出自己的淺見,以免誤蝶的進境。
楊寰宇知道這方綢布正是自家家傳的武功秘籍,他從來就沒見過任何武功秘籍,此刻竟然有點手忙腳亂起來。
楊延廣把石榻重新收拾好,對楊寰宇道:“孩子,以後你就睡在這裏吧!”他說完後,就要起身向山洞外走去。
楊寰宇知道這石榻本來是這裏唯一的一張床,那兩間茅屋除了家具之外,也就勉強能再騰個打地鋪的位置了。
想到這裏,心中一陣感動,正要說話,楊延廣已從他含淚的雙目中看出他的心思,隻見他擺了擺手道:“你就在這好好休息吧,明天還有許多事情呢。”說完就走出了山洞。
楊寰宇看著他走出山洞,突然覺得眼前這人是這般的親切,看著看著,竟默默地流下淚來。
良久,一聲油燈爆響把他驚醒,他回過神來,忙去重新剪了燈芯。此時,他才靜下心來,看著手上那方輕若無物的綢布,也許是因年代久遠,這方綢布已從白色變成了灰色。
楊寰宇坐在石榻上,輕輕打開綢布,隻見那綢布上密密麻麻一大片蠅頭小字。他實在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寫得出那麼細小的字來,而且那些小字的筆畫隻不過比頭發絲粗一點。
他細細地看著那些小字,要知他自從吸食了蛇鱔精血,目力就勝過從前百倍。他此時凝目而視,隻見雙目精光暴射,一看就讓人膽寒。
他這一細看,立刻就找出端倪來。原來,那些細小字跡並不是用筆墨所寫,而是用針線繡上去的,難怪乎筆畫這般細小。這一發現,不由使他驚歎起來,這寫秘籍之人實在細心,知道墨跡在綢布上遇水易化,而且,如果用筆書寫的話,要寫這麼一大篇字恐怕得數張這樣大小的綢布。用針線就不同了,不僅不用擔心年代久遠,更省去了諸多麻煩。
感歎前人的智慧之餘,他開始細細看起那些文字來,隻見開篇寫道:“‘祥雲八音’,音律與武學之合,蓋善於音者,使音律可穿木透石;八音之法,迥異於天下;禦氣於音律,聞者穿經過穴,化體內暴戾之氣……”
楊寰宇見這開篇說得生澀難懂,便往下看那要訣。
這要訣與楊延廣所授的一般無二,他也隻看了一遍。接著,下麵便是九段文字,這九段文字分為三部分。第一部散序分三篇,第二部中序分兩篇,第三部曲破分三篇;分別為寧神、怨泣、激流、雷動、殺伐、止戰、出塵和祥和八篇,這八篇並不全是文字,字裏行間還有許多奇形字符。楊寰宇幼時略懂一些音律,故而一下便認出這些奇形字符是一些樂譜中的字符。
於是,他試著從那些音律往下看去,看著看著,覺得這前五篇還能勉強成曲,但是從第六篇開始,也就是從第三部曲破中的第一篇止戰開始,就完全不成曲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