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驟亂,群雄並起,恰逢春日的京陵尤為蕭條,民心動蕩。文武百官皆眉頭深鎖,朝堂上,精雕細琢的龍椅空矗著,德王爺錦袍加身,立在龍椅旁,背手而握,徘徊難定。
長公主垂簾端坐,吐息間,氣若遊絲,教人扼腕的憔悴。
“王爺,該請示皇上定奪了。”眾目睽睽下,白丞相官拜覲言,臉上歲月刻畫的紋路愈漸清晰,狹長的眼梢挑起,透著失望。
濃鬱到讓百官心驚的失望。
“皇上說了,靜候他的命令,聖旨未下,任何人不得輕舉妄動,違者以叛國處置。”出聲的並非是人人寄於希望的德王,而是林蚺。
拂塵仍在,依舊身著大內總管的官服,言談間,卻已不再謙和。即便立於一班重臣前,微仰的首,挑著不容置疑。
底下,無數人的臉上揚著不服氣。可卻都不敢開口,隻因他們代為掌政的長公主都不發一言,任由林蚺說著所謂的聖意。五天了,已經整整五天他們間任何人都無法再見到皇上,聯名覲見亦是在玉宣殿前被林蚺駁了回來。
讓人無法不去疑慮,他們的皇究竟在哪,局勢動蕩如此,他還能靜看著嗎?
“王爺,長公主,如今義軍已逼近京陵,就連淩乾的人馬也愈發兵臨城下了。若在不試圖出兵阻止,漓朝基業將毀於一旦啊。長公主當真就這樣看著先皇當日打下的江山這樣易主了嗎,所謂聖意也不過是我們聽著這太監胡謅,叫臣下們怎麼信服。”出聲的依舊是白丞相,一臉忠肝義膽。
“怎麼,丞相認為您還是當日的國丈嗎?如今連皇後都跑了,皇上留著你這條命已經是恩澤了!難道皇上的聖意不該由奴才這近身公公通傳下來的嗎,還是您壓根就不相信皇上……”
“林蚺,這兒還輪不到你說話。”眼見局麵愈來愈僵,林蚺的話已惹的下頭怒目連連,一場舌戰眼看蓄勢待發。忽而簾被挑起,長公主一身雍容,緩緩步出,麗眸撇向丞相,淡言:“白丞相這時候才想起先皇,會否太晚了,既然如此忠君,當日又為何第一個違了聖意?”
這話輕如春風,柔曼的撫過,卻讓白丞相慘白了臉,心緒的垂首,不敢再多話。看來當日他一路助辰嘯登基為帝所做的一切,這長公主都看在眼裏。
“誰都不用說了,皇上又豈會看著自己的江山步步淪陷。一切就先按林公公的意思辦,記著,有本宮在不會讓任何忠臣委屈了!”悠揚的音裏滿是堅定,無法去置疑。
這一刹那,望著眼前的女子,眾人偏是反駁不出一句話,皆如被蠱惑了般,跪拜退下。
居高臨下的睨著這一幕,長公主未曾出聲,連氣都吐的格外清淡。直至人全褪去,她才泄出憂慮,頹敗的向椅子上癱去,幸好有宮女和林蚺及時扶著。
“二弟,林公公,幫我……”翕張著唇,良久,她隻吐出這麼一句,哀傷的眼神惹人堪憐:“就算辰嘯突然消失了,我也不能看漓朝亡了,那是父皇的心血啊!”
“大姐放心,有我。”促步上前,德王蹲下身子,緊握住那雙蒼涼入心的手,堅定允諾。
靜默良久,誰都不敢出聲,亦不知還能說些什麼。仿佛認命般的,長公主終於吐出氣,無奈的道:“守住京陵,守住漓朝,縱然他真的棄權逃之永不回來了,也要守住。到時本宮總有法子昭告天下,立二弟為帝。”
德王點頭,林蚺默默閉上眼,努了努唇,看著一切。那些重臣還能安撫多久,他們都不知道,若真發現辰嘯忽然消失,棄城而逃了,他們會如何,民心又會如何。長公主著實撐的疲累,難怪才短短幾日,便憔悴到如此。
紊亂的局勢,彷佛一招不慎便會毀了一切,任誰都不敢輕易妄為。義軍已盤踞宣州,下一步便會直取和州,辟下第二戰場,隨後揮兵入京了。而另一邊淩乾的人馬如鬼魅般的突降,半月內便已攻入揚州,如今雖未見動靜,但誰都不知下一刻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