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大黃毛,洛寒整個心兒都溫柔,不由地彎著嘴角微微地笑。
“這孩子,好笑啊?可是……可是你奶奶她不覺得好笑。她不喜歡吃泡飯,她不經餓,二節課講下來肚子就餓了。你奶奶是當老師的,自尊心可強了,學生不聽她的可不行,有時候在家裏也和在學校一樣。她對你外婆比劃了一遍又一遍,要你外婆改掉這個習慣。可是,你外婆比她還要強,她也有她的理由啊,哇啦哇啦著說,這樣可以省事兒省煤球,為什麼要改?聲音比你奶奶可要響得多。再加上……這一來二去的嘛,倆女人就掐上了。”
餛飩還剩下一海碗,薑迎春用保鮮膜封好遞給洛寒,“擱冷藏櫃裏。”
洛寒接了碗,在眨眼睛,外婆因為自己耳朵聽不見就總以為別人也聽不見,說話的聲音就特別響。可是,外婆說的沒錯啊!
“後來呢,又為了一件事兒掐上了,而且掐得很厲害。”薑迎春又把剩下的小半碗餛飩餡也用保鮮膜封了遞給洛寒。
“你外婆啊,總是把飯菜放她自己嘴裏嚼爛了喂孩子。我想啊,你小時候你外婆一定也是這樣喂你吃飯的。冰冰就兩歲多點,食物硬了些你外婆這樣咀嚼了喂她,還說得過去。後來笑笑七個多月能吃點米糊雞蛋羹什麼的了,這些個沒硬塊塊的食物是不用咀嚼的,可她習慣了,又怕燙了孩子,還是要過了她的嘴才喂笑笑。”
說著,薑迎春用他那個經典的眼神看洛寒,非常認真地說:“洛寒,你以後有了孩子可不能這樣喂!這一點我也很反感。不衛生啊!”
洛寒眨眨眼睛點點頭。洛寒不記得外婆這樣喂過自己。想想也是,就算外婆這樣喂自己,也是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哪兒記得呢?
“爺爺,那……後來呢?”洛寒擔心外婆。
“後來,被你奶奶‘說’多了,你外婆就不這樣喂了。不是,她隻是不當麵這樣喂,我和你奶奶不在她眼麵前的時候,她還老樣子。有一天,你姑奶奶回來換衣服,就撞見你外婆……正好你姑奶奶這天脾氣特別壞,想著你外婆耳朵又聽不見,懶得跟她比劃,伸手去搶飯碗。結果……碗就打翻了。那地上啊,蛋羹唏哩嘩啦的一大攤,笑笑哇哇地哭。你外婆看著鬧心,哇啦哇啦地叫,你奶奶聽著更鬧心……”
“爺爺,那外婆……”。
“所以啊,你外婆就回去了。”薑迎春搖搖頭,“不過,回去了也好,要不是她回去了,也就沒有你媽媽了。你外公不會說話,從來不出遠門。”說著,薑迎春歎氣,“可是,你外婆她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過。直到……她去世,我們也沒見到麵。”
爺爺的話讓洛寒悵然,頓時情緒低落。
那個秋天,那個台風過後的清晨,在外婆家院門前的池塘發生的那件事,如片片落葉連不成片,卻又那麼真實地在腦海裏浮現——
這是坐落在河埠頭的一家獨院,要幾十米外才有鄰居。
房子是老式的木結構,因著河埠的地勢建成了一前窄後寬的農居。一進門是天井,天井的一邊是廚房另一邊是牲口圈。正麵是廳堂,廳堂的樓上是臥房。穿過廳堂是後門,後門連著很大的一個院子。農家的院子沒什麼藝術追求,水泥鋪就,留出幾塊見泥的圓圈種了葡萄、棗樹、月季,還有幾樣春來發芽冬來枯萎的草花。此刻,紅的黃的星星花正攀附在竹籬笆上迎著晨風開得顫顫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