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井上千寒在病房裏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最後忍足侑士破門而入。
井上千寒看了看他,說:“坐吧。”
忍足侑士點了點頭,坐在了床沿:“為什麼要假裝失憶?”
井上千寒愣了愣,隨即笑了,卻看不出絲毫感情:“你知道了。”
“是要逃避嗎?”
“我隻是在想,到底該怎樣麵對你們的感情。”井上千寒緩緩說道,“不過,現在我清楚了。”
“哦?”忍足侑士看著她,“怎麼個清楚法?”
“你們從來都沒有真正愛過我。”井上千寒答道。
“啊?”似乎驚訝她會這麼說,忍足侑士有些驚訝。
“你們都沒有真正愛過我,你們愛的隻是我身上的光環,你們迷戀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為什麼會這麼想?”忍足侑士問她。
“如果今天我變成了將要被撞的那一個,而你正好就在旁邊,你會不會救我?”
“會,我會。”忍足侑士答道。
“不,你不會。你現在這樣信誓旦旦地回答隻是一個讓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口而已,這種勇氣,並不是短短幾個月的戀愛就可以有的。我再問你,如果要你放棄心愛的網球,打斷自己的右手,但換取的代價是我,你願意嗎?”
“我不願意。”
“你終於清楚了,你對我沒有愧疚,沒有愛,也沒有深仇大恨,所以根本不會救我,你自以為喜歡我,隻不過是愛著我身上的光環罷了,風流成性如你,也從來沒有見過我這樣的女生,所以才會對我感興趣,後來其他男生都說喜歡我,你也便理所應當的這樣認為,其實你對我隻有好朋友的感情,你卻一直認為是喜歡,所以盲目追求。”井上千寒一口氣說了一大段。
“確實如此。”事到如今,忍足侑士終於弄明白了自己的感情,“謝謝你,可是你為什麼斷定其他人也不喜歡你呢?切原赤也,難道他也不喜歡你嗎?”
“切原赤也嗎?他應該是喜歡我的,但那僅限於以前罷了。他對我的喜歡也隻是占有欲在作祟,在分手之前我便察覺到了,似乎是我們的交往來的太突如其來,太容易,他習慣了我對他好,心中的情感也有了實質性的變化。你別忘了我是心理學博士,最清楚一個人的心裏變化。像他那樣的男生,就是渴望擁有別人沒有的東西,他對我其實早就沒有感情了,隻是看到你們都在追我,很不服氣,占有欲作祟,才說喜歡我。”
“可是你呢,你難道也不喜歡他了嗎?”
“早就忘了。”
“早就忘了?!”忍足侑士很驚訝,“那你為什麼毫不猶豫地救他?”
“誰說我是為了救他?不過我也確實要你們這樣認為,我隻是要給自己一個正當的方式死亡而已,本來我也以為自己還愛著他的,但是車子撞向我的時候,我的心裏絲毫沒有他的影子,我累了,他雖然比我大,但是站在他身邊,我總感覺像是在照顧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我想要解脫。”
“你瘋了!”忍足侑士對她怒吼。
“我是瘋了,我早就沒心了!”
“愛情,本來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能勉強的東西,既然如此,又何必為了不能勉強的東西而失去最堅固的親情。”忍足侑士好言相勸。
“你以為我和那對夫婦的感情是因為愛情而變成這樣的嗎?可笑!真是可笑,你為什不去問問他們為什麼拋下高燒四十多度的女兒連夜趕到國外,隻為了談成一筆生意;你為什麼不問問他們最長的一次我們有多少年沒有見過一麵,他們甚至把我的同學認成自己的女兒;你為什麼不問問他們每次有什麼事情都拿財團繼承權做賭注,他們真的以為我很稀罕嗎?我告訴你,我根本就不稀罕。在他們眼中,我這個女兒連薄薄的幾張紙組成的一份合同都比不上,既然這樣,當初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
“嵐。”忍足侑士震驚了,他一直都以為井上千寒和父母的矛盾是因為愛情,但現在他才知道實情。
原來,失去所有防備的她,是這樣的,是這樣的讓人……心疼。
是的,心疼。
或許以前還隻是把對井上千寒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籠統地歸類為愛情,到了這一刻,忍足侑士終於能夠把那些模糊不清的感情理清楚。
是心疼,對於這個和自己在某些方麵極為類似的女孩,忍足侑士總會不自覺的心疼。
因為類似,所以很能了解個中無奈,因為了解,所以無法不心疼。
那種感情和愛情無關,隻是純粹的,心疼著一個值得心疼需要心疼的女孩,更直白一點來說,這隻是一種變相的心疼自己的感情,在井上千寒身上,忍足侑士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那跡部呢?跡部應該是喜歡你的吧!”
“你是說跡部景吾?確實,他是喜歡我,但是,你不覺得嗎?比起你來說,我和他更像吧!一樣的家室,一樣的性格,都是那種高傲到就算受了傷都隻會在黑暗的角落裏暗自舔舐傷口的人,假裝外表堅強,其實內心比誰都清楚,不是嗎?他說愛我,其實隻是變相的愛上了另一個自己罷了。因為我們是同一種人,所以他在想什麼,我很清楚,才可以在另外一個自己麵前,展現自己的脆弱,一直覺得彼此很合拍,隻是因為太過相似,和另外一個自己相處,怎麼可能會不感覺到合拍呢?”
“愛上另一個自己!”這一點,忍足侑士都沒有想過,其實她說的沒有錯,跡部景吾可能真的隻是愛上了另一個自己而已,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他看著眼前的少女,從來都沒有發覺原來井上千寒是這麼冷靜的一個人,冷靜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冷靜地操縱著所有,冷靜的像暗夜裏的黑貓,冷靜地讓人發顫,。比跡部景吾還要恐怖的人,他第一次見,可能這也是她能被全世界人認同並稱為天才少女的緣故吧。
“你先回去吧!我累了,想先休息了。”井上千寒送客。
忍足侑士起身準備離開,有忽然想起什麼,說:“這幾天你昏迷應該都不知道,全國大賽明天要決賽了,你都不準備去看看嗎?”
“我會好好考慮的。”井上千寒敷衍的應了一聲。
“好吧,那我走了。”說完,忍足侑士走出了病房,順便幫她帶上了門。
全國大賽決賽嗎?井上千寒在心裏想,中午應該就結束了吧,就趁那個時候全都說清楚吧!
井上千寒一夜未眠。
第二天。
病房裏顯得格外寂靜,隻有井上千寒一個人。
這幾天她很安分,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分過頭了,讓人莫名的擔心。
中午,趁醫院裏所有人都去吃午飯的時間,井上千寒拿出了自己早已準備了多日的刀片,跑進廁所,把門反鎖。塞住了水槽的塞子,打開了水龍頭,在水槽裏放滿熱水。
這樣,就能避免傷口到一半就結痂了吧!井上千寒在心裏想。
一切準備就緒,井上千寒拿起刀片,在自己的手腕上一劃,血源源不斷地湧出來,井上千寒用盡力氣,剛把手伸進水槽,便失去了意識。
彼時,全國大賽才剛結束,跡部景吾和幸村精市同時接到了一個電話,拿起行李就往外跑。
隊友攔住了他們。
幸村精市隻說了一句:“井上千寒自殺了。”
一瞬間,立海大、冰帝、青學、四天寶寺都不約而同地往醫院趕。
等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井上千寒已經醒了,她的手上吊著生理鹽水和血,臉色平靜得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但是廁所水槽裏的血水和她手上的繃帶提醒著眾人剛才發生的一切。
幾十人坐在偌大的病房裏仍不覺得擁擠。
井上千寒撐起身子,等待著眾人的質問與審判。
所有人都驚歎於這個女生的冷靜。
“為什麼?”幸村精市問。
“什麼為什麼?”井上千寒故意裝傻。
“不要和我裝傻,你一定要這麼折磨自己嗎?”
“我說了,這條命不是我要的,所以我想怎麼對她都可以,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井上千寒收斂了神色。
“本大爺求求你了,就當是為了愛你的人,你好好愛惜自己不行嗎?”驕傲如跡部景吾,這個時候都不得不求饒。
“愛?把別人囚禁在這裏,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愛嗎?”
“這是不得已而為之。”跡部景吾答。
“哦?”井上千寒一挑眉,周圍的氣溫又低了幾度,“難道我就不是不得已而為之嗎?你們之中,有誰真的愛過我?”
“我們都愛你啊!”丸井文太說道,其他人都一臉驚訝地看著井上千寒,似乎對她問出的問題很疑惑不解,隻有忍足侑士一臉了然。
“你們為什麼愛我?”井上千寒又問道。
所有人都噓聲了,確實,這麼久以來,他們確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你們隻是理所應當的認為愛我,這是你們的一種責任罷了,其實,你們愛的隻是我身上‘天才少女’的光環。請問,我說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