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燃聽到了她的這句話,微微一愣:“令堂……”
看著他臉上惋惜的神情,沈佳音所有的感傷情緒消散了一大半,嗔了一聲:“你想什麼呢?我媽還在呢。”
“對不起,是我想差了。”封燃有些尷尬的站在一邊,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
沈佳音重新打開了爐灶,讓那鍋粥繼續沸騰了起來了,那些米粥裏翻騰的泡泡“噗通噗通”的破裂,粥香便一個勁兒的往上躥。不一會兒,整個廚房裏就又彌漫了一股讓人覺得饑餓的香味兒了。
封燃不知道她的臉上為什麼露出了那麼傷感的神色,見她依舊低頭不語,他忍不住問道:“你不是長平市本地人麼?是不是想家了?”
沈佳音用勺子攪動著那一鍋粥,聽到他的問題,便低著頭黯然一笑道:“嗯,想。”
“既然那麼想家,為什麼不回去?”封燃接過了她手裏的勺子,不讓她繼續再攪拌了。熬粥的時候不能這麼攪來攪去的,容易把粥攪泄,那樣粥就不好吃了。
沈佳音手上的工作被接手了以後,站在廚房裏就顯得更加多餘。
她神情落寞,輕聲一笑,回答道:“想回,但回不去了。”
封燃的動作一頓,放下手裏的湯勺緩緩的轉身看向那個一向明媚剛強的女人:“怎麼?”
他從來沒有見過沈佳音的臉上露出過那麼脆弱的神情,她在笑,但那笑容很苦很苦,苦到了別人的心坎兒裏,讓人的嘴巴發酸,總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可卻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沈佳音拿起了封燃買的鴨梨放在水龍頭下清洗,一邊洗一邊說道:“年輕的時候不懂事,以為什麼樣的過錯都會被原諒,從來沒有想過有哪個地方是離開了就再也回不去的,也不知道一家人的關係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變成了……什麼樣?”
沈佳音咬著鴨梨,過了一會兒,才低落的說道:“變成了不管我做什麼都是錯的,不管我做了什麼,他們都漠不關心,甚至十分厭惡。我成功是錯,落魄也是錯,送禮是錯,問候也是錯,關懷備至還是錯,漠不關心的話,那就是錯上加錯。好像我不管做什麼事都不能彌補,我錯過一次,就不配得到原諒,在他們看來,我做的越多就是越不要臉,就是故意在他們麵前耀武揚威。我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被自己親媽罵的那麼難聽,嗬嗬,想一想,我那麼有錢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個可憐蟲……”
她一邊吃著鴨梨,一邊一口一個錯的說著,眼淚就從她的眼睛裏滑下來,來不及擦,就著那些甜絲絲的梨水一起吃進了嘴裏。
那滋味兒,有鹹有甜。
她吸了吸鼻子,感覺整個人更加堵得慌。
鼻子是堵的,心口也是堵的。
封燃立刻抽了兩張紙巾,眼神中帶了幾分感同身受的同情和憐惜。
沈佳音接過了紙巾,立刻背過身子擦掉了眼淚:“對不起,我不應該和你說這些。”
封燃又給她抽了兩張紙巾,看著這個一向高高在上,背脊永遠挺得筆直的女強人像個孩子一樣的擤著鼻涕擦著眼淚,他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在他的腦子裏的樣子似乎更加鮮活了幾分,不再是那個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女王大人”,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二十幾歲的姑娘。
他陪在這個女人的身邊,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我其實和你的情況差不多。我的思維理念和家裏不同,因為一件事大吵了一架,然後隻身一個人滾出了那個家,什麼也沒有帶走。後來我吃過很多的苦,嚐過以前從來沒有嚐過的滋味,但我沒有後悔過,他們也依舊沒有原諒過,所以直到現在我還是孤身一個人,沒有家人,沒有朋友。”
沈佳音聽著他的話,慢慢的轉過了身子看著他:“你怎麼沒有朋友了?我和苟海亮,不算你朋友麼?那些追著你屁股後麵,一口一個封哥叫的特別親熱的迷弟迷妹,不算你的朋友麼?你這人,麵熱心冷。”
封燃原本沉浸在那些往事裏,俊挺的眉慢慢的皺在了一起,可是聽到了沈佳音的這句問話,他先是一愣,轉而勾起了嘴角,慢慢扯開了一個大大的弧度:“對,是我說錯了,我現在已經有朋友了。”
“就是的,你這話說出來容易讓人心寒啊同誌!”沈佳音吸了吸鼻子,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那……你沒有嚐試過和家裏人和解麼?”
“都是一些老頑固,哪兒那麼容易和解?”封燃輕笑一聲說道:“不過總有一天我會向他們證明我是對的,讓他們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又或者,時間能把那些對我們來說本來應該微不足道事磨平,那樣一家人就可以重新在一起,誰也不提以前的事,就讓它那麼過去了,不過大家依舊不會向對方低頭,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