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筱安離開後,宮泠羽便進到月魄裏。
周圍牛奶般的白霧似乎有意識一般,在宮泠羽進入的時候便四下散開,漸漸淡去。
彼時忘川正在清點田裏的毒草,身後的尾巴一搖一晃的,姿態有些悠然。如水的長發披散在身後,被風輕輕揚起,端的是分花拂柳之姿,傾國傾城之態。
“舍得把你這珍貴的尾巴露出來了?”宮泠羽走過去,輕輕拂了下忘川毛茸茸的尾巴,忘川溫柔的笑了笑:“主人在嘲笑忘川。”
“是你太小氣。”宮泠羽說著,伸手摘了幾片葉子,她左手上的三連戒光芒大盛,豔麗傾城。
就在這舉世無雙的光景之中,宮泠羽忽然問道:“忘川,你那還有偉哥沒?”
忘川:“……”
“有的話就快給我,我有用……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又用不了那種東西!”
“要給哪個男人用麼。”忘川臉色發自內心的笑容終於徹底退去,他麵色平靜,沒有一絲憤怒的情緒,可聲音卻不再溫柔!
宮泠羽不知道他現在滿腦子都裝得什麼,她懶得理,突然想到了什麼,又到了別墅二層忘川的房間裏一頓亂翻,終於給她在床底下翻出一隻透明的塑料藥瓶,裏麵是藍色的藥片。宮泠羽倒出一片,又將藥瓶原封塞了回去。
忘川站在她的身後,臉上不知何時又恢複了滿臉令人如沐春風般的笑意,仿佛剛才冷靜質問的人不是他。
“晚飯不用等我一起,你先吃吧。”宮泠羽離開前,留下了一句話。
傍晚時分,宮泠羽才翻牆回來,她先是易容去了告訴夜筱安的地點,將藥高價賣給夜筱安,又回了趟宮府舊宅,取出從前埋在地下的舊物。上次回去時她本就打算取出來,可誰料竟然碰到了燕傾在那裏,她險些衝動得過去殺人,哪裏還記得自己要做什麼?
宮泠羽從地底挖出的是一塊長方形的木牌。
忘川看著那木牌,沉聲說道:“毒王穀的君行令?”
宮泠羽的目光變得有些深邃,她望定那木牌,道:“真是造化弄人。當年我將這君行令藏起,隻不過是想給燕傾留條後路。”
卻不想,最後這條後路竟然是給她自己留的!
宮泠羽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忘川心裏也十分清楚。他伸出手攬住她,喉嚨動了動,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
這個時候,他知道她不想聽什麼。
有的時候,死去是一了百了,生存下來的人,注定要承受得更多。
宮泠羽在忘川的懷抱裏待不過幾秒,小院拱門處便傳來一陣異響,他與宮泠羽對視一眼,鬆開她走向窗邊,長指輕挑,將窗子掀開一條縫兒,他看了一眼,道:“好像是主人說的那個傻子王爺。”
那副樣子,一眼便能讓人聯想起“傻子”二字。
宮泠羽也湊了過去,眼眸微眯,道:“揍一頓,扔到唐紫蘭的房中,動作利索點。”
話音才落,忘川便打開門,迎上了傻子。
祭司院。白石神殿。
三生池碧色的水麵上浮著一層淺淺的薄霧。
長明燈在風中曳動,池邊樹影疏橫,碎花飛舞,明朗的月光照在水邊的一襲暗紅長衣上,幽豔無比。
夜筱安躲在神像後麵,禁不住心神蕩漾。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來偷看雲憶寒。隻是過去十次裏有九次是失敗的,她能夠見到他的機會少之又少——不是被他的手下發現,就是根本連牆都翻不過來。
夜筱安低頭看著手中握著的藍色藥片,很奇怪的樣子,如果是這是一種藥——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藥”。
可那賣藥之人偏說這是藥,可以讓男人變得十分凶猛,六親不認,看到誰就想強上了誰,一心隻想陷在情欲裏不能自拔的藥。
如果單憑這幾句唬人的話,江湖郎中所言夜筱安是不信的,可是那郎中還送了她幾句話——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拒絕這顆藥!
倘若你喜歡一個人,就上!做什麼朋友?朋友能當飯吃啊?!
夜筱安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把那幾乎不可能的希望寄托在這樣一顆在她看來奇怪的藥上,還是她欣賞那賣藥之人贈與她那幾句激勵的話?
她不知道。
此時神殿上的少年長身玉立,凝眉沉思。紅色的衣袍裹住他清瘦如竹的身體,繡著往生花的衣擺被風輕輕揚起。他微微抬頭,額間那顆紅寶石仿佛星辰,諭世而來。那張絕美的容顏也因此更加令人震撼、慨歎,那一雙清澈細長的眼眸宛如明月初升時的啟明星,在恒河沙海裏溯流而上,光芒萬丈。
——每一個見過它的人都會忍不住感歎,這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