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剛過,夜雲輕便醒了,他無所事事,看著床上昨日從燕春樓叫來的姑娘,眼神有些迷離。她睡得正熟,然他卻毫無睡意。
在床上發了會兒癔症,夜雲輕便披衣出去,院角趴著的那隻雪獒許是感到主人醒來,也幽幽轉醒,懶懶洋洋慢吞吞的走過來蜷在他的腳邊,一人一狗,在階前一直站到天色微亮。
望著腳邊暖烘烘的一團,夜雲輕忽然有種想一腳踢開的衝動。
然而夜雲輕最終也沒舍得下腳,他轉身欲回房,聽到身後有動靜又停了下來,院子外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還穿著夜王府正院的常服,他便問道:“誰在那裏?”
與此同時,雪獒戒備的弓起了身子,兩隻鋒利的前爪在地上繃緊,像是隨時要衝出去的毒蛇,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夜雲輕見狀一笑,蹲下去拍拍它的背,眯眼笑道:“小輕,去咬人。”
門外那人似乎聽見了他這不輕不重卻剛剛好傳出來的聲音,拔腿要跑,卻被那隻巨大的雪獒拖住了右腿,他隻覺得腿上一陣遽痛,眼前一花,人便被狗嘴叼著拖了進去。到了夜雲輕麵前,那畜生也並未放開他,隻是力道小了些,他快嚇尿了,哭道:“小王爺,奴才是正院的常子啊。”
“腸子?我還肚子呢。”夜雲輕冷嗤道:“小輕早上最喜歡吃肉,是你自己送上來的。”
“小王爺……”常子嚇得臉都青了,心中懊悔不及,早知道自己就不為了那一兩銀子進來送死了!
看他臉色幾度變化,是真的害怕,夜雲輕便沒了興致,拍拍小輕的腦袋,它似乎有些不情願的鬆開嘴,目光仍然瞪著那人,像看著一塊肥肉。
“你在外頭鬼鬼祟祟幹些什麼?”夜雲輕半蹲著身子,一邊溫柔的撫摸狗腦袋逗弄,一邊無心問道。
常子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兒,忙跪在了地上,磕了個頭,道:“是花溪郡主身邊的相思姑娘來,說是郡主請您過去一趟。”
夜雲輕撫毛的手微微一頓,雪獒似乎不滿他突然停下來,四仰著腿看他,夜雲輕道:“她倒是有心。”
有心知道要找他就要趕早,否則他白日裏指不定去哪裏瘋,根本就連影子都見不到。
夜雲輕慢慢站起身來,雪獒在他的腳邊伸出爪子撓他的鞋麵,他竟然理都不理,徑自朝屋裏走去。雪獒似乎覺得主人的離開與身後那人脫不開幹係,掉頭張開血盆大口就朝著常子撲去,常子也算反應快,見到夜雲輕進屋便準備開跑的架勢,可還是被咬破了手臂!
唉,小王爺又不答應去見郡主,他怎麼跟相思那交代?
夜王府外,相隔一條街的大道上停了一輛黑色的馬車。
相思從夜王府出來,步伐有些凝重,一直走到了那馬車麵前,斂衽行禮,恭敬道:“郡主,小王爺他……他昨日玩得晚了,還尚未起。”
空氣一下變得沉默,馬車裏久久沒有聲音,不知是沒有聽見,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而不願開口。過了好大一會兒,裏麵人才緩緩說道:“相思,以後不要在本郡主麵前撒謊。”
相思低下頭,目光有些沉,她確然是撒了謊。每次郡主派人去請小王爺,實際上她本人都會在夜王府不遠處等著,可小王爺竟然沒有一次答應過她出來的。今天郡主心情本就不好,她不想讓她更加傷心,才說了謊。
“相思知錯。”
“罷了,我不怪你。”那人等了下,繼續說道:“去將這東西送與夜大小姐,跟她說她一直想要的,我送給她。”
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一角,卻不足以窺到裏麵人萬分之一的風華。有濃烈的香氣從裏麵傳出來,一隻素白的手臂露出一小截,同樣白皙的手上托著一隻信封。那信封有些鼓起,不曉得裏麵裝了些什麼,相思道了句“是”小心翼翼接住了信封,轉身又回了夜王府。
夜王府,東偏院。
夜筱安手中拿著一隻白瓷瓶,有些驚訝的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蟻群:“怎麼又死了?”
“或許是小姐下的藥量太大。”宮泠羽聳聳肩,站了起來。
夜筱安麵色有些難看,也有些懊惱,她每次配藥都很注意了,可這拿來做實驗的螞蟻還是一撥一撥的全部死掉。
她配的是春藥啊,又不是毒藥!
“我就覺得還是缺少了一味藥材。”夜筱安泄了氣,與宮泠羽一道坐在了台階上,她用廣袖托起腮,有些不懷好意的盯著宮泠羽:“我這裏少一株‘美人紅’,你們那邊,有沒有人賣的?”
宮泠羽道:“夜王府都尋不到的東西,我們區區鄉野,怎麼會有?”
夜筱安搖頭,歎氣:“我一直都知道哪裏有‘美人紅’,隻是得不到……得不到!”夜筱安越想心裏就越癢癢,宮泠羽見她這副小孩模樣,好笑道:“怎麼會得不到?這世上還有大小姐得不到的東西?”